追思会上,书店老板朗读了《无罪之罚》中的一段话: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无罪。我们每个人都在某种程度上成为罪恶的共犯,或通过行动,或通过沉默。但罪与罚的真正意义不在于惩罚,而在于觉醒——意识到自己的共犯身份,并选择不再沉默。”
朗读结束后,书店里一片寂静,只有偶尔的抽泣声。
离开书店时,虞倩问陈默:“你觉得苏瑾算赎罪了吗?用自己的生命换取真相大白?”
陈默望着夜空中的星辰:“我不知道。赎罪是个人的事情,只有她自己知道是否足够。但至少,她用最后的方式打破了沉默,让真相不再被埋葬。”
“那你相信无罪之罚吗?”虞倩问,“没有罪的人受到惩罚?”
陈默沉思良久:“我相信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罪——不是法律意义上的罪,而是人性中的缺陷和妥协。苏瑾的罪不在于杀人,而在于十年的沉默。她的罚不是死亡,而是十年良心的折磨。从这个意义上说,无罪之罚或许是个误译,真正的意思是:即使是看似无罪的人,也要为自己的沉默付出代价。”
虞倩点头:“所以这本书不是关于惩罚无辜者,而是关于每个人都有责任不成为罪恶的共犯。”
“是的,”陈默说,“而我们的工作,就是给那些沉默的受害者一个声音,让真相有被听到的机会。”
两人沿着街道慢慢走着,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城市依旧繁华,霓虹闪烁,但在这光鲜的表面下,不知道还隐藏着多少未说出的秘密,多少沉默的罪恶。
“下个案件什么时候开始?”虞倩问。
陈默苦笑:“已经开始了。老李早上接到报案,一个心理咨询师死在办公室里,看起来像自杀,但”
“但有疑点?”虞倩接话。
“总是有疑点,”陈默说,“这座城市从不缺少秘密。”
他们在路口分开,各自走向自己的方向。但两人都知道,不久之后,他们又会因为新的案件重逢,继续在罪与罚的迷宫中寻找真相。
而无罪之罚,这个看似矛盾的命题,或许会以新的形式再次出现——在每一个沉默的旁观者心中,在每一桩未解的谜案背后,在每一次选择说与不说的瞬间。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惩罚或许不是法律的审判,而是良知的觉醒——当沉默者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罪。
十一月,这座城市的气温骤降得毫无征兆。
陈默推开“心灵港湾”心理咨询中心的玻璃门时,暖风扑面而来,与室外的寒冷形成鲜明对比。前台空无一人,只有轻柔的钢琴曲在空气中流淌,过分安静的氛围反而让人不安。
“这边,陈队。”张辰从走廊尽头招手,脸色凝重。
咨询室的门敞开着,技术人员已经在采集证据。房间布置得舒适而专业:淡蓝色的墙壁,柔软的沙发,书架上是心理学书籍和绿植。但这一切都被中央地板上的人形白线破坏了和谐。
“死者江海,四十二岁,心理咨询中心负责人,本市有名的心理专家。”林峰递过初步报告,“发现者是今早八点来上班的助理王媛。死亡时间初步判断在昨晚九点到十一点之间。”
陈默戴上手套,环顾四周。房间整洁得过分,没有任何打斗痕迹。书架上的书排列整齐,沙发靠垫摆放端正,甚至连桌上的笔都按照长短顺序排列。
“死因是什么?”
“初步判断是氰化物中毒,”林峰说,“在他喝水的杯子里检测到了高浓度氰化钾残留。杯子只有他自己的指纹。”
“自杀?”陈默皱眉。
“看起来像。”张辰指着桌上的物品,“遗书在这里。”
桌上放着一张a4纸,打印着几行字:
“我无法继续背负这些秘密。每一个求助的眼神都在提醒我的无能。原谅我的选择,我太累了。——江海”
字迹工整,措辞冷静,确实像心理咨询师的手笔。但陈默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监控呢?”
“中心内部监控昨晚七点后全部关闭,”林峰说,“据助理说,这是江医生的习惯,他说咨询需要绝对隐私。但大楼外部监控显示,昨晚八点半后没有人进入或离开中心。”
虞倩这时走进来,她的目光直接落在书架上。“咨询记录在哪里?”
张辰指向一个上锁的文件柜:“在这里,但钥匙还没找到。”
虞倩蹲下检查柜子,发现锁孔有轻微的划痕。“有人试图打开过,或者已经打开过又锁上了。”
陈默示意技术人员开锁。柜门打开后,里面整齐地排列着几十个文件夹,每个都标有编号和日期。但最引人注目的是柜子底部一个单独的黑色文件夹,标签上只写着一个字:“罪”。
虞倩小心地取出黑色文件夹。里面不是普通的咨询记录,而是一份名单,列着十几个人名,每个人名后面跟着一个日期和一个简短的标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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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建国,2019315 - 沉默”
“赵芳,2020722 - 救赎”
“孙明,2021110 - 解脱”
最后一行是:“江海,2023115 - 终结”
日期正是昨晚。
“这是什么名单?”林峰凑过来看,“病人档案?”
虞倩翻到名单背面,发现一行手写小字:“当救赎成为罪恶,谁有资格审判?”
“联系名单上的人,”陈默立刻说,“特别是前面几个,看看他们的情况。”
技术人员继续搜查房间。在沙发垫子的缝隙里,他们找到了一枚银色的十字架吊坠,链子已经断裂。
“这不是江海的东西,”助理王媛被叫来辨认后肯定地说,“江医生不信教,他说心理学是他的信仰。”
陈默将十字架装入证物袋。吊坠背面刻着两个小字:“新生”。
“新生”虞倩重复这个词,“和名单上的‘救赎’、‘解脱’是同一类词汇。”
突然,她的手机响了。接听后,她的表情变得严肃。
“老李说,名单上的第一个人,李建国,三年前已经死了。死亡日期正是名单上的2019年3月15日。”
“死因?”
“官方记录是心脏病突发,但家属一直怀疑是自杀,因为死者死前有严重抑郁症状。”
陈默和虞倩交换了一个眼神。名单上的第二个人赵芳呢?
十分钟后,查询结果出来了:赵芳,女,三十八岁,两年前从自家阳台坠亡,判定为自杀。死亡日期:2020年7月22日。
“第三个人,孙明,”张辰看着电脑屏幕,“去年一月服用过量安眠药死亡,自杀。”
每一个名单上的人,都在标注的日期死亡,而且都是自杀。
“这不是病人名单,”虞倩的声音低沉,“这是死亡名单。或者说是预定死亡名单。”
陈默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升。如果这份名单记录的是江海经手过的自杀病人,为什么他自己的名字会出现在最后?而且标注是“终结”?
“江海近期的病人都有谁?”他问王媛。
助理翻开预约记录:“昨天下午他见了三位病人。最后一位离开时是晚上七点半。”
“把这三个人的信息给我。”
名单很快整理出来:
1 吴梦,女,28岁,设计师,咨询主题:职场焦虑
2 刘志强,男,45岁,公司经理,咨询主题:婚姻危机
3 陈小雨,女,19岁,大学生,咨询主题:学业压力
“联系他们,”陈默说,“特别是最后一位陈小雨,她离开后江海就独自在中心直到死亡。”
虞倩仔细检查江海的办公桌。抽屉里除了专业书籍和文具,还有一本精装的笔记本。她翻开扉页,上面是江海的字迹:
“每个灵魂都需要出口,但不是每个出口都通往光明。有时,通往黑暗的路径被伪装成救赎。我的罪在于,我知道这一点,却仍然指引他们前行。”
笔记本里记录的不是咨询记录,而是江海的个人反思。在最近的一篇中,他写道:
“陈小雨今天告诉我,她梦见自己从高楼上跳下,落地前却变成了鸟。她说那是解脱。我知道这种隐喻背后的危险,但我没有阻止她。我告诉她:‘有时候飞翔和坠落是同一种感觉。’我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我在成为什么?”
日期是三天前。
“江海在怀疑自己的专业判断,”虞倩说,“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在无意中引导病人走向极端。”
陈默接过笔记本,翻到最后一篇,日期是昨天:
“终结的时刻到了。名单已经完成,轮回即将闭合。最后一个名字必须是我,因为我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救赎之路必须以罪人的牺牲开始,也应以罪人的死亡结束。今晚,我将饮下自己调配的解药——或者毒药?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区别。”
“他预见到了自己的死亡,”虞倩说,“但这段话模棱两可。‘饮下自己调配的解药’——是指氰化物,还是指其他东西?”
技术人员在垃圾桶里找到了一张被撕碎的名片。拼凑后显示:“新生互助会,联系人:王牧,电话:138xxxxxxx”。
“新生”陈默想起十字架上的刻字,“和这个有关吗?”
虞倩立即搜索“新生互助会”,但网上没有任何相关信息。电话拨打过去是空号。
“一个不存在的组织,”虞倩皱眉,“或者一个隐藏很深的组织。”
现场勘查基本结束时,陈默注意到书架顶层有一本书摆放得与其他书不太一致。他伸手取下,是一本旧版的《罪与罚》,书页已经泛黄。翻开封面,扉页上有一行赠言:
“给江海:认识罪恶是救赎的第一步。愿你能找到真正的出路。——王牧,2015年秋”
“王牧又出现了,”虞倩说,“六年前他就和江海有联系。”
书页间夹着一张照片,是两个男人的合影。年轻的江海和一个面容模糊的中年男人站在一所大学门前,背后是“心理学院”的牌子。照片背面写着:“与导师王牧博士,2010年”。
“王牧是江海的导师,”陈默说,“我们需要找到这个人。”
这时,林峰接到一个电话,脸色突然变得苍白。
“陈队,刚刚接到报案名单上的第四个人,周文华,一个小时前在家中割腕自杀,现在在医院抢救。”
陈默猛地抬头:“什么?名单上下一个?”
“是的,周文华,名单日期是明天,但”林峰看着电脑屏幕,“但他还活着,正在抢救。”
“名单上的日期不是死亡日期,”虞倩突然明白,“是预定日期!江海名单上的人,都在预定日期自杀或试图自杀!”
“但江海已经死了,”张辰说,“谁在继续执行这个名单?”
陈默抓起外套:“去医院!如果周文华能说话,他可能知道什么!”
市立医院急诊室外,周文华的妻子李红瘫坐在长椅上,眼睛红肿。看到警察,她猛地站起来:“你们一定要查清楚!文华不会自杀的!他昨天还说周末要带儿子去游乐园!”
“周太太,您丈夫最近有什么异常吗?”陈默问。
“他他最近压力很大,工作不顺,去看过心理医生。”李红擦着眼泪,“但他说医生很好,给了他很大帮助。”
“哪位心理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