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谁可以证明吗？”
“那么晚了……可能……可能没人……”
“据我们所知，事发当晚，天台上似乎有争吵声。”陈默步步紧逼，“您当时，有没有听到什么？或者，事后有没有学生向您反映过什么？”
赵德明的嘴唇哆嗦着，眼神慌乱地四处游移，不敢与陈默对视。
“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过去那么久的事情了，还提它做什么……”他猛地站起身，情绪有些激动，“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了！你们现在翻出来，是想干什么？还想让多少人不得安宁！”
他的反应，过激了。
不像是一个仅仅因为“管理不力”而心怀愧疚的老师。
陈默的目光，落在了客厅角落的一个旧书架上。那里摆着一些教育类书籍和杂物。在几本书之间，夹着一个不太起眼的、小小的相框。
相框里，是一张几个年轻人的合影，背景似乎是某个ktv或者酒吧，光线昏暗，气氛热烈。其中一个人，勾着另一个人的肩膀，笑得很肆意。
那个被勾着肩膀的人，侧脸轮廓，依稀能看出是年轻时的赵德明。
陈默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那张脸，他不久前刚刚在资料上看过。
是张建明。刚刚死去的第三个受害者。
一个学生，和一个老师，在非校外的娱乐场所，勾肩搭背，神情亲密。
这关系，似乎超出了普通的师生范畴。
陈默没有当场点破。他站起身，语气依旧平静：“抱歉，赵老师，打扰您休息了。如果想起什么，请随时联系我们。”
离开赵德明的家，坐回车里，同行的刑警忍不住问：“陈顾问，你觉得这老头有问题？”
陈默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霓虹灯开始点亮这座城市夜晚的喧嚣。
“他在害怕。”陈默缓缓说道，“不仅仅是害怕回忆起不愉快的往事，更像是在害怕……某些会被连带出来的东西。”
“他和张建明的关系，不一般。”
“而且，他隐瞒了事情。叶巧珍的死，恐怕不仅仅是学生间的霸凌那么简单。”
手机震动起来，是老李打来的。
“陈默！你们那边怎么样？”老李的声音透着焦灼，“这边有发现！技术组复原了张建明手机里部分被删除的数据，找到了一些……东西！”
“是什么？”
“一些照片！十五年前的……关于叶巧珍的……”
老李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愤怒和……恶心。
指挥中心的屏幕上，投射出几张经过技术修复的、像素不高的老照片。
照片的背景，似乎是学校的厕所或者某个废弃的杂物间。光线昏暗。
主角只有一个——叶巧珍。
照片里的她，穿着那身蓝白校服，但校服被扯得凌乱，上面被用马克笔画满了丑陋的图案和侮辱性的词语。她的头发被泼湿，黏在脸上，眼神空洞，充满了屈辱和恐惧。有一张照片，她被迫跪在地上，旁边是几个模糊的、只拍到腿和鞋子的身影，那些鞋子，故意踩在她散落在地上的书本上。
拍照的角度是俯视的，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肆无忌惮的恶意。
这些照片，像一记无声的重锤，狠狠砸在在场每一个人的胸口。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这就是当年所谓的“过分的玩笑”？
这就是被轻描淡写掩盖在“学业压力”下的真相？
赤裸裸的、残忍的校园霸凌！
“畜生……”老李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眼睛通红。
虞倩别过了头，不忍再看。林薇握紧了拳头，指节发白。
陈默静静地看着那些照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神深处，仿佛有冰层在凝结，在碎裂。
这些照片，是从张建明的手机里恢复出来的。这意味着，他不仅是旁观者，他极有可能是参与者，甚至是……记录者。
“还有其他发现吗？”陈默的声音，冷得像冰。
“有。”林薇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目光转回屏幕，操作着电脑，“我们还恢复了一些聊天记录的片段，来自一个早已废弃的旧社交网络群组，群组成员就是当年高三（二）班的部分学生。”
对话在这里中断，后面的记录无法恢复。
但仅仅是这些碎片，已经足够拼凑出一幅令人发指的霸凌图景。
而其中提到的“老赵跟我们一边的”、“上次不也没事”，像毒针一样，刺向了一个人——班主任赵德明。
他不是不知情。
他可能是默许者，甚至是……包庇者。
难怪他刚才的反应如此激烈，如此害怕。
“赵德明……”老李的声音带着杀意，“立刻申请搜查令和传唤令！把他给我‘请’回局里！”
命令尚未发出，陈默的手机先响了起来。是负责外围监视赵德明住所的便衣打来的。
“陈顾问！目标……目标赵德明刚刚急匆匆出门了！拎着一个行李箱，神色慌张，好像要跑！”
果然！
“跟上他！但不要打草惊蛇，看他去哪里，和谁接触！”陈默立刻下令。
老李也听到了电话内容，立刻调整部署：“一组，配合陈顾问那边，跟紧赵德明！二组，立刻去他家，进行搜查！三组，核对聊天记录里提到的其他参与者身份！快！”
整个专案组像一台骤然加速的机器，疯狂运转起来。
陈默和老李坐上车，朝着便衣汇报的赵德明行进方向追去。
夜色渐深，车流如织。
赵德明没有去机场或者火车站，他的车在市区里绕了几圈后，最终驶向了位于城北的一个废弃的货运码头。
这里远离市中心，灯光稀疏，只有废弃的仓库和锈蚀的龙门吊在月光下投下幢幢黑影，如同巨大的、沉默的怪兽。
赵德明的车停在了一个废弃的仓库门口。他拎着行李箱，下了车，左右张望了一下，快步走向仓库那扇虚掩着的、生锈的铁门。
“他来这里干什么？”老李压低声音，通过对讲机询问跟踪小组。
“不清楚，他中途换了一次车，很警惕。这里信号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