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主任，通知所有单位，分批量撤离。
周屿的声音在零号基地的指挥中心内回响，平静，却带着无法抗拒的重量。
他靠在指挥官座椅上，命令下达的瞬间，一股尖锐的刺痛从太阳穴炸开，沿着神经一路烧到脑干。
整个大脑如同被强行抽干了电力的服务器，每一根神经都在发出嗡鸣的抗议。
远程调动青鸾的本源神性基因，跨越上万公里，再精准投射到秦知雪身上，这种操作对他的精神力是毁灭性的消耗。
即便有“西奈”系统作为中继，他也感觉自己的意识被剥离了一大半，只剩下空洞的躯壳。
通信器里传来陈光的声音，这位身经百战的负责人，此刻的声音里交织着后怕、悲痛和一种近乎敬畏的情绪。
“周屿……你……刚才做了什么？”
陈光问的，是最后那股横扫一切的金色冲击波。
那股力量，超出了指挥中心内所有人，包括那些顶级科学家的认知范畴，颠复了他们对物理世界的固有理解。
那不是科技，不是物理。
那是神话。
“我只是……借用了一下我护卫的力量。”
周屿的回答轻描淡写，他甚至懒得睁眼。
他身后的青鸾，碧绿的瞳孔确实比之前黯淡了几分，象一块耗电过多的祖母绿，但她依旧笔直地站着，守护着她的主人。
“收拾残局吧。”
周屿没有过多解释，他切换了视角，真实之眼的视野锁定在那片沸腾过后的太平洋海域。
“我需要一份详细的战损报告，以及对这片海域的长期封锁和监控计划。”
他顿了顿，补充道。
“另外，我需要所有关于深潜者和拉莱耶的神话和历史文献，全世界范围内的。”
“明白。”
陈光的声音沉稳下来，立刻开始下达一连串指令。
通信挂断。
周屿闭上眼睛，用力按压着刺痛的太阳穴。
这一战，赢了。
代价是利维坦小队，华夏最顶尖的水下特战精英，除了秦知雪，全员阵亡。
周屿的脑海里，那几个在地图上熄灭的光点，似乎还残留着最后的馀温。
还有海军损失的大量无人潜航器和特种装备，每一个零件背后都是无数人的心血。
这是一场惨胜。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片深红色的海域。
全息沙盘上，那片局域被标记为最高危险等级s-001：拉莱耶禁区。
无数代表着空间异常、高维能量泄露、模因污染的警告符号，象一群嗜血的蚂蚁，在那片局域上疯狂闪铄。
秦知雪的外骨骼装甲已经彻底失去动力，变成了一具沉重的钢铁棺材。
她还活着。
周屿能感觉到，那股被注入她体内的神性基因本源，正在缓慢地修复她透支的身体，保护着她的生命内核。
她正带着为她牺牲的所有人的意志，缓缓地，从千米之下的黑暗深渊，向上浮起。
象一颗归航的星。
周屿在心中，对那个正在上浮的蓝色光点，轻声说道。
“辛苦了。”
“欢迎回来，我的执行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指挥中心内，键盘的敲击声和低沉的指令声交织，气氛压抑而高效。
一道道指令发出，一张复盖整个太平洋的无形大网开始回收。
“报告！回收小组已接触到目标利维坦-01！”
一个年轻参谋的声音打破了沉闷。
“生命体征稳定，但处于深度昏迷状态！”
“正在进行紧急上浮程序！”
听到这个消息，周屿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点。
人活着就好。
只要活着，一切都还有希望。
他将注意力从秦知雪身上移开，重新聚焦于那片禁区的内核——拉莱耶节点。
深潜者的尸体崩解后，形成了一个小型的能量黑洞，在吞噬了周围的一切后，已经湮灭消失。
那座宏伟而诡异的拉莱耶城虚影，也随着坐标的消失而隐匿无踪。
整片海域，除了依旧混乱的能量场，正在恢复死寂。
但周屿知道，这只是表象。
在他的真实之眼视野下，那颗本应被激活的拉莱耶节点，此刻呈现出一种极其怪异的状态。
它不再是之前那种纯粹的能量光球。
它的表面，覆盖着一层灰绿色的、如同苔藓般的诡异物质。
那是深潜者血液中携带的反转录病毒，已经与节点外壳的能量场发生了深度侵染。
【状态：激活中断，神性污染（初阶），半休眠/半激活（不稳定）】
【威胁等级：末日（潜在）】
周屿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半睡半醒”，这是最糟糕的状态。
一个全功率运行的敌人固然可怕，但它的行为逻辑是清淅的。
一个彻底休眠的节点是安全的。
而这种半睡半醒的状态，就象一个抱着核弹的精神病人，你永远不知道它下一秒会做出什么。
它随时可能因为一次微不足道的能量波动，而彻底暴走。
也可能，会吸引来一些……不该被吸引的东西。
就在周屿思考着如何处理这个烂摊子时，他的真实之眼捕捉到了一个极其微弱，却让他汗毛倒竖的细节。
在拉莱耶节点那被污染的灰色内核深处。
一个信号，正在被无意识地、循环往复地向外发送。
那不是能量波动，不是信息流。
那更象是一种……心跳。
咚。
咚。
微弱，却带着跨越万古的苍凉与孤寂。
它在呼唤着什么。
或者说，它在向整个宇宙宣告——
我在这里。
我醒了。
周屿立刻调动“西奈”系统，试图解析这心跳的频率和信息。
然而，解析结果却是一片空白。
这不是他能理解的任何一种信息形式。
它超越了数据，超越了语言，更象是一种纯粹存在的证明。
“不好。”
周屿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因动作过猛，一阵眩晕袭来，他不得不扶住指挥台才稳住身形。
他抓起通信器，对着另一头发出了沙哑的吼声。
“陈主任！一级警报！”
“命令所有回收船只和潜艇，立刻以最大速度撤离禁区！所有单位！立刻！”
陈光被周屿这突如其来的、近乎失态的咆哮吓了一跳。
“发生什么事了？”
“有什么东西……被它叫醒了。”
周屿死死盯着全息沙盘，瞳孔中倒映着那片深红色的数据海洋。
在他的视野里，就在拉莱耶节点下方数万米的、连地质探测都无法穿透的无尽深渊之中。
那里是马里亚纳海沟的最深处，是地球地幔的边界，是人类认知中的生命禁区。
一个巨大的、无法用任何已知单位去衡量的阴影。
正缓缓地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