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很深。
一架没有标识的黑色军用运输机正在云层中穿行。
飞机从燕京起飞，一路向西。
机舱里的灯光调到了最暗。
引擎的轰鸣声很闷，震动从座椅传到身上。
周屿、秦知雪、青鸾，还有十二名“利维坦”特战队员，就是这次行动的全部人员。
秦知雪换下了病号服。
她没有穿黑色的作战服，只穿了一件灰色冲锋衣和一条普通的牛仔裤。
这让她看起来很普通。
她靠着舷窗，窗外只有一片黑暗。
五年了。
她没想过，会用这种方式回家。
脸上的皮肤有些发紧，是病后虚弱的证明。
回家的念头，现在混杂着任务的压力和未知的危险。
机舱里有航空燃油和皮革的味道，让她胸口发闷。
她攥紧了裤缝，布料被捏出了褶皱。
青鸾对窗外没有兴趣。
她坐在周屿身边，从起飞就闭上了眼睛。
她呼吸平稳，身体却保持着一种随时可以行动的紧绷状态。
她把周屿周围三米内的空间都纳入了警戒范围。
周屿是最放松的一个。
他斜靠在座椅里，面前的悬浮平板亮着光。
屏幕上是秦家的资料。
崐仑山脚下的中药材世家，以雪莲和红景天出名。
这是公开的信息。
周屿手指划动，调出了加密内容。
一行小字跳了出来。
【秦氏内核族人，终生不得离开崐仑山脉百里范围。】
周屿的手指停在屏幕上。
这个规矩，象是一种自我囚禁。
他抬眼，看向秦知雪紧绷的侧影。
她身上的病，和这个规矩有关系吗？
周屿没有多想，他只需要收集信息，再把信息变成筹码。
几个小时后，机身轻微一震，运输机平稳降落。
舱门打开，干燥寒冷的空气灌了进来，冲散了机舱里的沉闷。
一行人换上早已等侯的越野车。
车队由一名当地连络官带路，没有进城，直接开向远处的雪山轮廓。
车窗外的景象在变化。
先是荒凉的戈壁，沙子敲打着车窗。
然后是苍茫的草原，枯黄的草贴着地面。
最后，崐仑山脉占据了全部的视野，巨大的山体投下阴影，让人感到压抑。
手机没了信号。
车队靠着卫星定位和纸质地图，在崎岖的山路上前进。
天亮的时候，一个老旧的小镇出现在前方。
“青石镇。”司机低声说。
这里是秦家的外围。
镇子靠山而建，房屋是石头和木头造的，有很浓的藏区风格。
清晨的薄雾里，有酥油茶和松枝燃烧的味道。
几辆军用牌照的越野车开进小镇，引来了镇民的注视。
那些目光里有好奇，但更多的是排外的警剔。
车队在镇口一棵大胡杨树下停下。
一位老人已经等在那里。
他穿着深蓝色藏袍，头发白了，但精神很好。
他手里盘着一串佛珠，指节粗大，皮肤是深褐色的。
他的视线扫了过来，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
“三叔公。”
秦知雪推开车门，快步上前，声音有些发紧。
老人叫秦振声，是秦知雪的三叔公。
他点了下头。
他的目光落在秦知雪身上，在她苍白的脸上停了一下，眉头轻轻皱起。
然后，他的视线越过秦知雪，看向她身后的人。
那些人身上的杀气，和这个安静的早晨很不搭。
他的视线最后停在周屿身上，也看了一眼他身边那个漂亮的女孩。
“小雪。”
秦振声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转回头，盯着秦知雪。
他开了口，是带着浓重口音的方言。
每个字都咬的很重。
“族长说了，只见你一个人。”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身后的人。
“这些人，不能进谷。”
他的话音不高，但很有分量。
这是守护者家族的规矩。
外人，特别是带着武器的官方人员，不能进入真正的内核区——神木谷。
秦知雪的脸色更白了。
她想过会受阻，但没想到这么直接。
一边是家族规矩，另一边是她现在的希望。
“三叔公，他们是我的同事，是来……”她想解释。
“规矩就是规矩。”秦振声打断她，目光扫过利维坦队员腰间的武器轮廓，“带这些东西进谷，是对祖宗不敬。”
空气凝固了。
风吹过胡杨树，发出沙沙的声音。
利维坦的队长向前挪了半步，手掌贴近了腰间的通信器。
秦知雪用眼神制止了他。
就在这时，周屿动了。
他迈出一步，站到秦知雪旁边。
他的皮靴踩在砂石地上，声音很轻。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拿出身份证明。
他只是抬起眼，看向面前固执的老人。
在周屿的视野里，世界变成了数据。
一行行半透明的数据流，在秦振声身上展开。
【姓名：秦振声】
【真实身份：守护者家族长老（三代旁系）】
【关键标签：内劲高手、忠于职守、陈旧性内伤（左肺）、担忧血脉断绝、极度排外……】
周屿的视线，定在了“陈旧性内伤”那一条上。
数据流进一步展开。
【二十三年前，与外来闯入者交手，被一种阴寒掌力所伤，伤及左肺经脉，每逢阴雨天便会隐隐作痛，呼吸不畅。】
找到了。
周屿视野里的数据流隐去，世界恢复了色彩。
他脸上还是温和的表情。
他对着秦振声，微微欠身，用标准的普通话开口。
他的声音不高，在清晨的冷空气里很清淅。
“秦老先生，我们没有恶意。”
秦振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正要再次拒绝。
周屿继续说下去。
“我们这次来，一是陪秦队长处理家族急事。”
他停了一下，看了看旁边的秦知雪，又把目光转回老人脸上。
“二来，也是想帮她看看一种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病。”
秦知雪不解地望向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提这个。
秦振声的眼神却变了，他听出了周屿话里的意思。
周屿的视线移动，落在了老人左边的胸口。
“顺便，也想请教一下。”
他的语气很平缓。
“秦老先生您二十多年前，被类似冰蚕掌的阴寒内劲伤了肺经，如今是不是每到阴雨天，就有针刺感，呼吸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