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屿的声音在安静的指挥中心里迴响。
通讯器里，秦知雪的声音沙哑，带着困惑：
“掀了棋盘？我们还有别的选择？棋盘就在这里，规则是他定的，时间也是他给的。不入局，难道要看着倒计时归零？”
周屿没有回答。
他穿过那些围着控制台的技术人员，走向陈局的办公室。
门虚掩着，浓重的烟味从门缝里渗出。
陈局背对门口，整个人站在阴影里，只有指间的猩红光点在一明一暗。
周屿推门而入。
陈局转过身，将烟头按进已经堆满的烟灰缸里。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锁定周屿，声音从胸腔里挤出来：“你最好真的有办法，而不是来跟我打哑谜。我的时间，按分钟计算。”
现在，周屿是他最后的指望。
“我需要许可权。”周屿的语气很平淡。
“说。”
“调取全城过去三个月内，所有化工厂、五金店、电子元件批发市场的全部监控录像。”
陈局的身体僵了一下。
他低吼出声：“荒谬！”
他上前一步，桌上的烟灰缸被他带得跳了一下：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全城！三个月！这是拿几百条人命在开玩笑！”
周屿没有退让，只是看着他。
陈局的胸口剧烈起伏，他指着外面大屏幕上混乱的医院划面：
“授权？这需要市府、公安、工商多个部门的授权！”
“就算我能拿到，数据调过来要多久？我们的人要怎么看？二十多个小时，我们连百分之一的视频都看不完！”
“周屿，我需要的是能执行的方案！”
陈局的反应，在周屿的预料之中。
他没有反驳，只是说了一个事实：“他再聪明，也需要买材料。”
“不管是制造振动波的装置，还是入侵网路的设备，核心的元件和原材料，他不可能凭空变出来。”
“材料？”陈局发出一声冷笑。
“全城有多少家五金店？他可以分批买，用现金，戴着口罩和帽子！你怎么找？这跟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
周屿没有接话，静静的等待陈局宣洩情绪。
办公室里只剩下陈局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周屿才开口：“所以，我们是继续陪他在棋盘上浪费时间，还是去把他本人找出来？”
他注视着陈局，一字一句的继续说：“他可以伪装自己的行为，可以伪装自己的身份。”
“但他伪装不了他头顶上的字。”
最后这句话，周屿说得很轻。
陈局完全没听懂。
头顶上的字？
暗号？还是某种代号？
但他听懂了周屿的逻辑。
逆向追溯。
放弃破解那个谜题，放弃在医院搜索。
不按工匠的剧本走，从源头查起。
这个思路确实是掀棋盘的思路。
虽然听起来匪夷所思，但却是僵局里唯一的新路。
陈局眼中的血丝更重了，他死死盯着周屿。
“好！”
陈局一拳砸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给你许可权！”
“我马上去协调！三个小时！三个小时内，我保证所有数据全部接入零号基地！”
他抓起桌上的红色保密电话，立刻开始拨号。
周屿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他没说，他一个人，就够了。
也根本不需要二十个小时。
秦知雪很快就接到了来自陈局的直接命令。
命令的内容让她无法理解。
“陈局！撤离？现在？”她对着通讯器大声反问。
“现场排查还没结束，放弃医院就是放弃了所有病人！”
“这是命令，秦知雪！”陈局的声音没有商量的余地。
“执行！周屿顾问需要你们的技术人员，立刻返回基地，配合他进行数据筛查。”
通讯被切断了。
秦知雪握着对讲机，呆在原地。
停止排查？
返回基地？
去看监控录像？
她看着身后那栋陷入恐慌的建筑，又想起了周屿那句“把棋盘掀了”。
虽然不明白，但她还是选择了执行。
“收队！”她对着对讲机下达了命令，声音干涩，“所有人员，立刻返回基地！”
当秦知雪带着满身疲惫和一脸困惑的队员们回到基地时，专家组那边也听说了这个方案。
一位头发花白的密码学老教授冲出会议室，拦在刚进门的秦知雪面前，手里的保温杯都在晃。
“胡闹！简直是胡闹！”
老教授的质问声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
“秦队长，你们放弃了现场，就是为了回来配合那个看监控的方案？这是哪个外行想出来的馊主意？这是在谋杀！”
另一位数学专家也跟着摇头：“数据量太大了，就算用ai初步筛选，剩下的工作量也非人力所能及。”
“在二十多小时内找到一个可疑目标，概率无限趋近于零。”
他们的议论，传到了秦知雪的耳朵里。
她的队员们也面面相觑，脸上的怀疑无法掩饰。
秦知雪感觉肩上的压力又重了几分。
如果周屿错了，她就是帮凶。
但她还是迎着老教授质问的目光，站直了身体。
“教授，我跟您一样不理解。”
她说。
“但我相信周屿顾问。现在，我们所有人，都必须相信他。”
周屿没有理会外界的任何声音。
他只是站在指挥中心的巨型主屏幕前，等待着。
青鸾安静的站在他身后，像一个影子。
两个小时五十分钟后。
陈局的声音在指挥中心响起：“数据流来了！”
话音刚落，周屿面前那面覆盖了整面墙壁的巨型屏幕，被彻底点亮。
无数个小小的监控划面，从屏幕顶端出现，向下刷新。
化工厂的出入口，五金店的柜台，电子批发市场的走道
海量的数据开始湧入零号基地的超级计算机。
计算机的散热风扇开始高速旋转，发出巨大的轰鸣声，盖过了指挥中心里的所有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周屿的身上。
他站在屏幕前，身影被光芒映照的有些单薄。
他，就是风暴的中心。
周屿抬起手。
在他的眼中，世界变了。
海量的数据流在他的视野里，被分解、重组、标记。
他要找的，不是一个模糊的背影，也不是一个可疑的行为。
而是一个具体的，带着名字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