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变成了传说,传说变成了神话。
到了铁拐李年轻的时候,七拐子村依然是个神话。有上山的猎人(那时候,山上的猎人多半是为了打老虎,因为那时候秦岭中老虎太多了,而且老虎饿极了的时候,是喜欢往村子里面逛)。当时的留坝厅,经常发出打虎的悬赏,号召猎人们去打老虎,只要打到老虎,参加捕猎的猎人,每人十两银子。
这个钱对于当地人来说,一家人可以过上半年了。
铁拐李在年轻的时候,虽然身材瘦小,可是身板儿灵活,而且他的性格是,别人认为“瘦小的猎人打不了老虎”,他越是要尝试一下。
于是,铁拐李决定去打老虎。
打老虎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大部分人打老虎,都是五六个人一群,而且一次出去,都要花上半个月的时间。
这五六个人中,依次有人要设好埋伏,这种埋伏,被称为圈套。
老虎和人一样,有些时候是需要休息,老虎需要休息的地方,一般是一处洞穴。
所以捕老虎,就先要找到老虎居住的洞穴。
圈套往往设在老虎回到虎穴的某处,这个地方很狭窄,而且四周还要很宽阔。
想要理解这句话,是比较困难的。
狭窄的意思是,圈套设在山路狭窄之处,而设置圈套的整体环境,又需要较为宽广,比如在圈套的对面,还有漫山遍野的野草和灌木,人藏在野草与灌木层中,身体能隐藏得很好,至少一眼看上去,找不到人影。
老虎是非常机敏的,它能闻到人类的气息。圈套会使用绳索,看起来的感觉是,等着老虎一脚跳上去,然后身体就被吊起来,但那是假的。
这个圈套是个假圈套,因为一旦老虎闻识出了圈套上人类的气息,它就会主动地避开圈套。
但是此时的老虎,大脑又是缺少控制的,因为它刚刚发现了一个人类给它的圈套,它的脾气会非常大,就会选择远离圈套的另外一条路,也就是说,老虎会选择圈套对面方向的道路。
这时候,埋伏的意义才显现出来。另外五六个人,分散成扇形,这些猎人都带着强弓,同时每人最多只带四只箭,还要带着标枪,每只箭和标枪的箭头和枪头上,都要抹上了毒药。
你终于明白捕猎的意义,捕猎不是一个人的行动,而是一群人。
这一群人在一起一定要团结,因为当老虎扑上来的时候,是会对着其中的一人,而另外四五人则得到了最好的机会,要纷纷进攻。
“最好的捕猎时间,只有那一眨眼的功夫。”铁拐李低声说道,“圈套被发现的时候,是最好的机会,看到老虎一转头,有个猎人会突然间从埋伏的草丛中站了起来,而且他会对着那只老虎,吹上一声口哨。”
郭瑞没有说话,他在想象着那个场景。
对着老虎吹口哨?
“换平常时,老虎也会扑上去,但是会慢慢靠近,一旦发现四周有埋伏,老虎立刻撒腿就跑。山里的老虎,可不象那种乱叫的狗,它最可怕的地方并不是它的撕咬,而是它的冷静。”
“但是在这时候,老虎的火气已经被点燃了,它就会对着那个吹口哨的猎人扑上去。从吹口哨到老虎扑上去,这个猎人是有机会动手的,但是他的主要作用,就是当作诱饵,吸引老虎来进攻。”
“诱饵的攻击机会只有一次,他只能射出一箭。因此诱饵身上一般只会带着两根箭,还有一把精心打造的弯刀。弯刀象是半个月亮一般,弯刀的刀头上还有个钩子。吹完口哨之后,诱饵就会射出,这一箭有可能射中,也有可能射不中。”
“射不中的几率很高啊。”郭瑞在心里说道,因为时间太短了,而且老虎一定是快速移动的,这时候。诱饵可能就会没命了。
不会的。郭瑞在心里说道,诱饵身上还带着一把刀,那把刀的作用,一定是老虎在扑上来的时候,对着老虎的下巴就是一下。
或者,对着老虎的腹部就是一下。
但真实的情况会很复杂。
“老虎一旦露出头来,并且冲过来,另外几个人就要不断地向老虎射击,并且投掷随身带的短矛,这些武器都抹上了毒药。只要中了毒,老虎的活动能力就会减弱,但是最重要的,这些武器要在最短的时间,给老虎弄伤,让老虎受伤后,就变得……”
“老虎一旦受伤,行动力就会变慢,而且会变得越来越笨拙。”郭瑞说道,“这时候,诱饵就可以先与老虎搏斗一下,接着,身边的伙伴们,再一拥而上。”
“是的是的。”铁拐李说道,“一般来说,要是老虎身体特别庞大,而且一看就是那种非常可怕的虎,张着嘴就扑了上来。那么诱饵必须与老虎死战,但是如果另外几个人也因为害怕逃走了,那么诱饵死了,老虎还没有被打死,还能继续祸害。”
“所以,捕虎这种事情,一般必须是一个村子里有亲戚关系,而且关系还特别好的人一起去。大家都是生死交情,老虎来了不至于逃走。”铁拐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因为一旦是拿到了官府的赏银,诱饵拿得是最高的,我们把这称作‘红冠子’。”
“什么意思?”
“如果杀了老虎,这诱饵就是头功,要把老虎的血抹到头上,而且去领赏的时候,诱饵是排在第一位的。有时候运气好,诱饵能不受伤,有时候运气不好,诱饵就会受伤。”
这点道理,郭瑞是懂的,但这与铁拐李有什么关系呢,老爷子当年不是去不了吗?
“诱饵其实是队伍的头。捕虎这种事情与其他的事情不一样,村子里面干其他的事情,大多数都是村长或者长辈说了算,唯独捕老虎这种事情,诱饵的话比谁的都重要,就象是军队里面的……”
“capta!”郭瑞完全明白诱饵的意义和地位,他把话接了过去,“就是首领。”
“没错,那一次村子里要去捕老虎,捕虎队的首领是我的一位叔叔,他觉得我瘦,而且我们两家,曾经就山坡上的一点土地,争吵了很长时间,也可能是这个原因,那位叔叔一直不肯带上我。我当时年纪很小,脾气也很倔,决定既然不带着我,那我就一个人去捕虎。”
郭瑞轻轻地哦了一声,那时候铁拐李应该不大,因为稍微有点年纪的人,都应该知道,老虎有多可怕,一个人去捕猎的基本结果就是,自己成了老虎的食物。
但是铁拐李到现在还是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