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朽森林的边缘，空气粘稠得如同液体。淡紫色的雾气从林间渗出，缠绕在那些畸形树木扭曲的枝干上。林越手中的地契烫得几乎握不住，那种灼热并非物理温度，而是一种直刺灵魂的预警——前方有东西严重扭曲了因果的正常流动。
“地图显示我们需要穿过这片森林，直线距离大约十五公里。”卡尔指着羊皮纸，“但标注说林中有‘迷惑路径’，实际走起来可能要多一倍。”
艾莉娅蹲下身，检查地面。黑色的土壤松软潮湿，上面覆盖着一层菌类似的紫色苔藓。她用箭尖挑起一小块，苔藓立刻分泌出粘稠的暗红色液体，散发出一股甜腻的腐臭味。
“这些苔藓在吞噬生命力。”她站起身，“我能感觉到它们在吸收周围一切活物的微弱能量。待久了，我们会越来越虚弱。”
格罗姆从背包里取出辐射检测仪——这是从地球带来的设备，但经过改装，可以检测魔法辐射。仪器屏幕上的读数疯狂跳动：“背景辐射异常！不是深渊能量，也不是普通魔力……这波动频率，我从来没见过。”
老墨菲走上前，接过检测仪，盯着那些数据，脸色渐渐发白：“这是时间场扭曲产生的辐射残留。森林里的时间流速……不正常。”
“时间流速？”林越皱眉。
“第二封印是‘空间’，但空间和时间是一体的。”老人解释，“当年第二守望者在这里建立修道院，除了看守封印，还有一个秘密任务：研究如何修复时间流异常。现在看来，他可能……实验出了事故。”
巴顿环顾四周：“所以这片森林的异常，是因为时间被扭曲了？具体表现是什么？”
“可能是局部时间加速或减速，可能是时间循环，也可能是时间碎片——过去某一时刻的景象像幽灵一样重现。”老墨菲语气沉重，“最危险的是时间断层，如果掉进去，可能会被永远困在某个时间点，或者被撕成碎片散落在不同时间里。”
小队陷入了沉默。面对看得见的敌人，他们可以战斗；但面对无形的时间扭曲，常规武器毫无用处。
“有办法检测吗？”林越问。
格罗姆想了想：“我可以改装一下检测仪，让它实时显示时间流速的异常梯度。但需要时间，而且精度不敢保证。”
“那就改装。”林越决定，“我们在这里扎营，明天一早进森林。今晚大家轮流守夜，保持最高警戒。”
他们在森林边缘找到一小块相对干燥的空地，用驱魔粉末画出一个防护圈——这是老墨菲提供的配方，混合了银粉、圣盐和几种驱邪草药，可以暂时隔绝低级的侵蚀性能量。
夜幕降临，森林深处的雾气开始向边缘弥漫。林越值第一班岗，坐在营地外围的一块岩石上，手中握着持续发烫的地契。那种灼热感并非一成不变，而是有节奏地脉动，仿佛在与森林深处的某种存在进行着无声的对话。
他闭上眼睛，尝试将意识沉入地契。这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做，但之前都只能感受到模糊的意象。这一次，或许是受到森林中时间场的影响，那些意象变得清晰起来：
他看到一片巨大的湖泊，湖水漆黑如墨，湖畔矗立着一座石质修道院。院子里，七个穿着不同服饰的人围坐在一圈，中间的地面上刻着复杂的法阵。他们在争吵，声音模糊不清，但情绪激烈。
画面破碎，重组。同一个地方，但时间不同——修道院在燃烧，黑色的火焰吞噬着建筑。一个穿着修士袍的老人跪在湖边，双手捧着一把银色的星象仪，正在痛哭。湖水中倒映出的不是他的脸，而是一张扭曲的、长满眼睛的面孔。
最后画面：老人将星象仪扔进湖中，然后转身冲向燃烧的建筑。在他身后，湖面泛起涟漪，星象仪沉入黑暗，但它在下沉的过程中，散发出微弱的银光，那光芒穿透湖水，在湖底形成一个旋转的符文阵列。
林越猛地睁开眼睛，冷汗已经浸湿后背。刚才看到的，是过去的时间残影？还是第七钥匙传递给他的记忆碎片？
“你看到了什么？”老墨菲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老人不知何时也醒了，正盯着他。
“黑湖，修道院，七个人的聚会，然后是火灾。”林越描述道，“还有一个老人把星象仪扔进了湖里。”
老墨菲的呼吸急促起来：“那是第二守望者，奥古斯都修士。星象仪……就是第二钥匙‘银辉’。他真的把它沉湖了。”
“为什么？”
“为了不让它落入敌手。”老人望向森林深处，“看来五十年前那场灾难，比我想象的更复杂。奥古斯都不是失踪，他是主动选择了……某种牺牲。”
就在这时，森林中突然传来钟声。
那是教堂的钟声，悠远、沉重，带着一种非现实的空洞感。声音的方向不断变化，一会儿在东，一会儿在西，仿佛声源在时间中跳跃。
所有人都醒了，握紧武器，警惕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修道院的钟楼。”卡尔低声说，“但修道院在我们前方至少十公里，钟声不可能传这么远。”
“在正常时空里不可能。”老墨菲站起身，“但在时间扭曲的区域，声音可以穿越时间的屏障。这钟声……可能是五十年前那场大火时敲响的警钟，它的声波被困在了时间里，现在才传到我们这里。”
格罗姆已经完成了检测仪的改装，屏幕上的波形图显示出一条剧烈震荡的曲线：“时间场波动在加剧！钟声每响一次，周围的时空结构就会颤动一次。就像往平静的水面扔石头，涟漪在不断扩散。”
“能判断安全路径吗？”林越问。
地精工程师调整参数，检测仪开始扫描前方区域。几分钟后，屏幕上出现了一张粗略的热力图：大部分区域是代表“高度异常”的深红色，但有几条细细的、断续的蓝色线条蜿蜒穿行。
“这些蓝色区域时间流速相对正常，偏差不超过百分之五。”格罗姆指着屏幕，“但它们不稳定，可能随时变化。而且……宽度很窄，最宽的地方也只有两米。”
两米宽的小径，在迷雾弥漫、地形复杂的森林中，几乎和走钢丝没什么区别。
但别无选择。
“收拾东西，立刻出发。”林越下令，“趁着钟声还在响，时间场相对活跃，我们还能检测到安全路径。如果钟声停了，这些蓝色路径可能就会消失。”
小队迅速拆营，沿着检测仪指示的第一段蓝色路径进入森林。一踏入林区，所有人都感觉到那种怪异——空气的流动似乎变慢了，脚步声的回音拖得很长，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变得异常清晰。
树木的形状越发诡异。有些树干呈现出螺旋状的扭曲，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拧过；有些枝叶的排列完全违背植物生长规律，形成一种令人眩晕的几何图案；更有些树木的树皮上，浮现出类似人类面孔的纹理，那些“面孔”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眼窝的位置散发着微弱的紫光。
“别看那些树。”老墨菲警告，“它们被时间断层撕裂过，现在的形态是多个时间点的叠加。盯着看太久，你的意识也可能被拉入时间碎片。”
艾莉娅走在最前面，用长弓拨开垂下的藤蔓。这些藤蔓也异常粗壮，表面覆盖着细密的倒刺，刺尖分泌着与地面苔藓相同的暗红色液体。
突然，她停下脚步，举起手示意停止。
前方十米处，一棵特别粗大的古树树干上，嵌着一个人。
准确说，是一个人的残影。那是个穿着破旧皮甲的佣兵，保持着奔跑的姿势，但身体呈现出半透明状，像是全息投影。他的表情惊恐，嘴巴大张，似乎正在呼喊，但没有任何声音。
“时间幽灵。”老墨菲走到近前，仔细观察，“这是某个时间点留下的人格印痕。看他的装备，应该是十几年前进入森林的探险者，在时间断层边缘被‘拍’进了时空壁垒。”
“他还活着吗？”巴顿问。
“在那个时间点，是的。但在我们的时间线，他可能早就死了，或者困在了时间的夹缝里。”老人摇头，“我们帮不了他。触碰时间幽灵可能导致两个时间线交叉，产生无法预料的后果。”
他们绕开那棵树继续前进。但没走多远，又遇到了更多的时间残影：一个跪在地上祈祷的修士，身体被黑色的火焰吞噬，但火焰是静止的；一群惊慌逃跑的人，保持着奔跑的姿势悬在半空；甚至还有几只魔物的残影，它们的动作也被定格在某个瞬间。
整片森林就像一座巨大的时空墓场，埋葬着无数被困在时间片段中的生命。
“这些残影……都在朝着同一个方向。”卡尔突然说，“看，所有奔跑的人、魔物、甚至那个修士最后的目光，都指向东北方。”
东北方，正是黑湖修道院的方向。
“五十年前的那场灾难，产生了强大的时间冲击波。”老墨菲推断，“冲击波扫过森林，把所有正在活动的生命都‘定格’在了那一刻。而冲击波的中心……”
“就是修道院。”林越接话，“第二守望者到底做了什么，能引发这种规模的时间异变？”
检测仪的警报突然响起，屏幕上的蓝色路径开始闪烁、扭曲。
“时间场在重组！”格罗姆喊道，“钟声要停了！”
远处的钟声果然在减弱，敲击间隔变长，最终在一声悠长的回响后，彻底消失。
森林陷入死寂。连风声、虫鸣都没有，只有小队自己压抑的呼吸声。
检测仪的屏幕上，蓝色路径一条接一条地熄灭，最终只剩下一条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细线。
“这条路……通往一个高能量反应源。”格罗姆指着屏幕上一个闪烁的红点，“读数……非常奇怪。不是深渊，不是魔力，也不是刚才的时间场辐射。像是……所有能量类型的混合体。”
林越与老墨菲对视一眼。
“第二钥匙？”林越问。
“或者是封印本身。”老人回答，“去看看。”
沿着那条几乎随时会消失的路径，小队艰难前行。地形开始向下倾斜，树木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的黑色岩石。岩石表面光滑如镜，倒映着紫雾弥漫的天空，形成一种诡异的对称美感。
二十分钟后，他们抵达了路径的终点。
那是一个直径约五十米的圆形空地，地面完全由黑色水晶构成。水晶地面中央，矗立着一座奇异的建筑——它看起来像是一座小型钟楼，但建筑材料并非石头或木材，而是一种半透明的银色金属。钟楼没有门，表面布满了精细的齿轮和转盘，许多齿轮仍在缓慢转动，发出细微的咔嗒声。
最引人注目的是钟楼顶部，那里悬浮着一个复杂的几何体：十几个大小不等的银色圆环以不同角度嵌套、旋转，在圆环的中心，一颗拳头大小的白色光球静静燃烧。
“奥术奇械……时间调控装置。”老墨菲的声音充满敬畏，“这是第二守望者的研究核心。他用这个装置来观测和微调局部时间流，防止封印的异常扩散。”
“但它现在在干什么？”巴顿问。
装置确实在运行。那些旋转的圆环并非匀速转动，而是时而加速、时而减速，甚至偶尔会短暂地逆时针旋转。中心的光球亮度也在变化，忽明忽暗，像是在呼吸。
格罗姆用检测仪对准装置，读数疯狂飙升：“它在……输出时间场！但不是有序的调控，而是混乱的释放！看这些波形，完全是杂乱的噪声！”
林越注意到水晶地面上有一些发光的纹路。他蹲下身仔细看，发现那是用某种发光涂料绘制的符文阵列，阵列一直延伸到钟楼基座。但阵列中有多处断裂和扭曲，明显被人为破坏过。
“这里发生过战斗。”艾莉娅指着钟楼侧面，那里有几道深深的劈痕，切口平滑，像是被极其锋利的武器留下的。“而且破坏符文阵列的人很专业，每一处破坏都精准地切断了关键的能量节点。”
卡尔走到一处分断裂纹旁，用手指摸了摸：“这武器……是‘破法刃’，教会裁判所专门用来对付法师和异端的特制武器。刀刃上浸过圣水，刻有反魔法符文。”
“教会在五十年前攻击了这里？”巴顿皱眉。
“不一定。”老墨菲摇头，“破法刃虽然教会使用最多，但黑市上也能买到。而且看这些痕迹，破坏者的手法很粗暴，不像训练有素的教会武士。”
林越绕着装置走了一圈，发现钟楼背面的水晶地面上，有一片区域颜色较深。他蹲下细看，发现那是一滩早已干涸的黑色污渍——血迹。
血迹周围，散落着几片银色的金属碎片。林越捡起一片，碎片边缘锐利，表面有精细的机械结构。
“星象仪的碎片。”老墨菲接过碎片，手在微微颤抖，“第二钥匙……被毁掉了？”
“但格罗姆检测到的高能量反应还在。”林越指向钟楼顶部的光球，“那是什么？”
老人凝视光球许久，突然倒吸一口凉气：“我明白了……奥古斯都没有毁掉钥匙，他把它‘拆解’了。星象仪是物理载体，但钥匙的真正核心是里面的‘时间之心’——那颗光球。他把载体毁掉，把核心转移到这个装置里，用装置来维持时间场的稳定，防止封印彻底崩溃。”
他指向那些被破坏的符文阵列：“有人想抢夺钥匙，或者想摧毁装置。奥古斯都为了保护它，在这里战斗过。血迹可能是他的，也可能是入侵者的。”
“那他现在……”艾莉娅问。
老墨菲沉默片刻：“可能在装置内部。时间调控装置通常有紧急避险舱，如果时间场失控，操作者可以进入舱内，与装置同步时间流，避免被时空乱流撕碎。但代价是……除非装置停止运行，否则他永远无法出来。”
所有人都看向那座缓慢运转的银色钟楼。如果第二守望者真的在里面，被困了五十年……
“我们能救他出来吗？”林越问。
“首先得让装置停止这种混乱输出。”格罗姆已经走到钟楼基座旁，那里有一排控制面板——不是按钮或拉杆，而是一系列可以旋转的符文盘和可以滑动的水晶滑块。“但这些控制件都损坏了，很多处于锁定状态。”
林越也走近观察。控制面板上的符文他认识一部分——老墨菲这几天教过他基础的古奥术符文。大部分符文代表时间概念：加速、减速、暂停、循环、回溯……
但有几个符文被外力强行扭转了角度，导致整个控制逻辑陷入混乱。
“这些破坏……是故意的。”林越指着那几个被扭转的符文，“破坏者知道怎么让装置失控，但又不想完全摧毁它。他们想让它持续输出混乱的时间场，把这片区域变成死亡陷阱。”
卡尔突然说：“我在黑市上听过一个传闻：大概五十年前，有一批‘时间遗物’在暗网流通，都是些能在小范围内影响时间的魔法物品。来源不明，但卖家自称是从‘被遗忘的修道院’里找到的。那些遗物很危险，很多买家在使用过程中出现了时间错乱症状，老得特别快，或者突然变年轻然后迅速衰老死亡。”
“时间遗物……”老墨菲脸色铁青，“那是奥古斯都的研究副产品，用来测试时间微调技术的安全性。它们本应该全部销毁。如果有人偷走了它们，还在黑市上贩卖……”
“那可能才是修道院被袭击的真正原因。”林越接话，“不是为了钥匙，而是为了那些危险的研究成果。入侵者想抢夺遗物，奥古斯都为了保护它们不被滥用，选择毁掉星象仪，把核心转移到装置里，然后自己困住装置，让时间场失控，把这里变成禁地。”
这样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那些时间残影、扭曲的森林、异常的时间场，都是这场悲剧的余波。
“我们得修复装置。”林越下定决心，“不仅为了救出第二守望者，也为了稳定这片区域的时间流。如果放任它继续混乱输出，时间异常可能会扩散到森林之外，影响整个边境。”
“怎么修复？”巴顿问，“我们谁懂这种古代奥术装置？”
“我不懂。”林越坦诚，“但第七钥匙可能懂。”
他再次握住地契，这一次主动将意识沉入。与之前被动的记忆碎片不同，这次他有了明确的目标：寻找关于时间调控装置的知识。
地契回应了他的呼唤。
银色的光流涌入意识，那是无数符文、公式、原理图的集合。第七封印“因果”与第二封印“空间”本就紧密相连——没有空间，因果无处承载；没有因果，空间失去意义。两个封印的知识在根源上相通。
林越“看到”了装置的完整设计图，看到了每一个符文盘的功能，看到了能量流动的路径，看到了时间之心的运作原理。他还看到了一个紧急停止协议：如果装置失控，可以用纯净的秩序能量强制重置所有符文盘，让装置进入休眠状态。
但问题来了：秩序能量从哪里来？
老墨菲感应到了林越的想法：“你的第七钥匙本身就能产生秩序能量，但量级不够。需要至少三把钥匙共鸣，才能产生足以重置这个装置的能量场。”
“三把……”林越看向老人，“你和我，已经有两把。如果我们能找到第三守望者，或者至少找到第三钥匙的持有者……”
“信里提到‘若见持第三钥匙者，代问其是否仍记得星坠之年的誓约’。”老墨菲回忆道，“第三钥匙是‘生命’，持有者应该在精灵王国。但精灵一向避世，不知道这次会不会响应召唤。”
格罗姆突然插话：“也许不需要三把钥匙。老板，你从地球带来的核燃料棒，它们释放的能量虽然混乱，但如果我们能通过某种方式‘梳理’……”
林越眼睛一亮。核裂变释放的中子流，本质上是纯粹的能量冲击。如果能用魔法符文阵列将这种冲击转化为秩序频率……
“可以做临时性的重置。”他迅速计算，“二十根燃料棒同时激发，产生的能量脉冲通过特定的符文阵列调制，理论上可以模拟三把钥匙共鸣十分之一的效果。虽然不足以完全修复装置，但应该能让它停止混乱输出，进入低功率维持模式。”
“但激发核燃料棒需要临界质量……”格罗姆说到一半，突然停住，因为他看到林越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了一个铅合金容器——正是存放燃料棒的容器之一。
“我们不需要达到临界质量引发链式反应。”林越打开容器，露出里面那根铅笔粗细的燃料棒，“只需要用奥术能量刺激它，让它释放出足够强的辐射脉冲。老墨菲，你能布置一个临时性的辐射聚焦阵列吗？”
老人看着燃料棒，又看看装置，最终点头：“可以。但我们需要非常精确的符文刻画，误差不能超过一毫米。而且辐射聚焦过程中，装置周围会变成高辐射区，我们必须退到安全距离外，用远程方式激发。”
时间紧迫，小队立刻分工行动。格罗姆从背包里取出激光测距仪和水平仪，负责测量和标记；老墨菲用特制的魔法墨水在地面上绘制符文阵列；艾莉娅和巴顿在周围警戒，防止有东西被异常能量吸引过来；卡尔则负责搜集附近可用的魔法材料——水晶碎片、残留的奥术金属等，用来加固符文阵列。
林越自己则在研究如何远程激发。燃料棒需要接受特定频率的能量冲击才能释放辐射，这个频率必须极其精确，否则要么激发失败，要么可能引发意外链式反应。
他从地球带来的装备中翻出一台便携式微波发生器，这是原本打算用来干扰魔物神经系统的。微波的频率可以精确调节，理论上可以作为激发源。
“但微波是电磁波，奥术能量是……”林越皱眉。
“本质都是能量震动，只是频率和表现形式不同。”老墨菲一边绘制符文一边说，“古代奥术师早就发现，雷电、光、热、甚至声音，都可以转化为奥术能量，关键在于‘共振’。如果你能调出与燃料棒内部结构共振的频率，就能用微波激发它。”
两个小时后，准备工作完成。
水晶地面上，一个直径十米的复杂符文阵列绘制完毕。阵列中心放着那根燃料棒，周围环绕着十二颗从森林里搜集来的时间水晶——这些水晶因为长期暴露在时间场中，本身就能储存和释放时间能量，可以作为媒介。
林越等人退到五十米外，躲在一块巨大的黑晶石后面。格罗姆架设好微波发生器，用数据线连接到林越手中的平板电脑上。
“频率设置完毕：347太赫兹，这是铀-235晶格共振频率的理论值。”格罗姆汇报，“功率设定在百分之八十，持续时间零点五秒。应该足够了。”
林越点头，正要下令启动，艾莉娅突然低喝：“有东西来了！”
森林深处，雾气剧烈翻滚。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靠近，地面在震动，树木被成排推倒。从雾中现身的，是一个身高超过五米、由黑色水晶和扭曲金属构成的巨人。它的身体上镶嵌着十几颗紫色眼球，每一颗都在不同方向转动；右手是一柄巨大的、边缘在不断振动的时间刃，所过之处空气都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时间监视者！”老墨菲失声道，“这是奥术奇械文明的自动防卫单位，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被污染成了这样！”
水晶巨人的胸膛处，有一个醒目的破损痕迹，那里原本应该有一颗银色的核心，但现在只剩下一个空洞，洞内蠕动着暗紫色的肉芽状物质。
“它被深渊侵蚀了，但还保留着部分原有功能。”林越迅速判断，“它的目标是保护装置，或者消灭试图接触装置的人。必须拦住它，给我们争取激发时间！”
“我来。”巴顿举盾上前，“艾莉娅，找它的弱点。卡尔，你左翼牵制。老墨菲，你继续准备激发程序。格罗姆，给老板护法！”
战斗瞬间爆发。
时间监视者挥动时间刃，那一刀看似缓慢，实则快得诡异——刃锋所经之处，时间流速被扭曲，巴顿的盾牌在格挡的瞬间突然“老化”了数十年，金属变得脆弱，被一击劈出深深的裂痕。
巴顿被震退数步，但立刻稳住身形：“它的攻击能让物体时间加速！别硬抗！”
艾莉娅的箭已经射出，箭矢在飞行途中突然加速，以超越常理的速度命中巨人胸膛的破损处。但箭矢在接触肉芽的瞬间，竟开始“倒退”——箭杆重新变成木料，箭羽变回羽毛，最终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它能局部逆转时间！”艾莉娅咬牙，“物理攻击无效！”
卡尔从侧翼切入，双刀劈向巨人腿部关节。刀刃命中，但同样的事发生了：刀锋在接触水晶表面的瞬间开始锈蚀、崩解，等收回时已经钝得不成样子。
“该死！”佣兵后撤，“这怎么打？”
林越盯着巨人，脑中飞速运转。时间监视者的能力是基于对局部时间流的操控，但它本身并非无敌。那些紫色眼球是关键，它们在不停转动，扫描周围的时间异常。
“格罗姆，把微波发生器的频率调到783赫兹。”他突然说。
“783？那是地球的舒曼共振频率，对这东西有用？”
“试试看。这个频率是地球电离层的自然脉动，所有生物都适应了它。时间监视者被深渊污染，但它的基础结构还是奥术奇械，应该对自然节律有反应。用这个频率干扰它的感知系统！”
格罗姆迅速调整。微波发生器重新启动，这次发出的不是尖锐的高频波，而是一种低沉、持续的脉动。
效果立竿见影。
时间监视者身体一僵，所有紫色眼球同时停止了转动，陷入了短暂的混乱。它的时间刃挥到一半就停住了，刃锋周围的时间扭曲现象开始消散。
“就是现在！”林越大喊，“激发燃料棒！”
格罗姆按下启动键。
零点五秒的微波脉冲射向符文阵列中心的燃料棒。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燃料棒表面浮现出幽蓝色的光芒，那是内部原子被激发后释放的切伦科夫辐射。光芒沿着符文阵列流动，十二颗时间水晶依次亮起，形成一个完整的光环。光环收缩、聚焦，最终化作一道纯白色的光柱，射向钟楼顶部的光球。
时间之心接受了这束秩序能量。
钟楼停止了运转。所有齿轮、转盘、旋转的圆环，都凝固在了那一刻。中心的光球不再忽明忽暗，而是稳定地散发着柔和的银光。
混乱的时间场开始平复。森林中的雾气在消散，那些畸形树木的扭曲程度在减轻，远处的时间残影一个接一个地淡去。
时间监视者发出一声非人的哀嚎。它身体上的紫色眼球一个个爆裂，黑色水晶外壳出现无数裂痕。随着最后一声脆响，巨人轰然倒地，碎成一堆不再蠕动的残骸。
成功了。
但还没等小队松口气，钟楼基座处，一扇之前根本不存在的门缓缓滑开。
门内，一个枯瘦如柴、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扶着门框，艰难地走出来。他穿着一件破烂的修士袍，袍子上沾满了干涸的血迹。最让人心惊的是他的眼睛——那双眼睛一只正常，另一只却完全变成了银色，瞳孔里倒映着旋转的齿轮。
他看向林越手中的地契，又看向老墨菲，嘴唇颤抖着，发出五十年来的第一句话：
“你们……来晚了。”
“其他守望者……已经死了三个。”
第354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