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国公爷!”
在场官员齐声开口,行礼。
萧远抬手虚压,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
“诸位都是我福建的栋梁。
今日乃是私宴,不必拘着官场那些繁文缛节,都坐,都坐。”
众人落座后,萧远也在主位坐下。
白先生则是坐在下方的位置。
李钰整了整衣冠,快步上前到萧远的位置,依晚辈礼,长揖到地。
“晚辈李钰,拜见镇国公。”
“哎!使不得,使不得!”
萧远动作极快,立马起身,一把托住了李钰的手臂,将他扶了起来。
他上下打量着李钰,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赞赏,大笑道:
“好一副英雄骨相!
不愧是连中三元的状元郎,更是咱们大景朝最年轻的伯爵。
看着你,老夫不服老都不行啊。
想当年老夫像你这般年纪时。
还在兵营里当个喂马的大头兵,为了几个馒头跟人打架呢。
而你,不仅文采盖世,更有靖安伯这等爵位加身。
当真是英雄出少年,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呐!”
李钰顺势起身,神色谦逊地回道:“国公爷谬赞了。
晚辈不过是有些许运气,承蒙陛下错爱,这才有了今日这虚名。
若论定国安邦、镇守一方,还得仰仗国公爷这样的定海神针。”
“哈哈哈,过谦了,过谦了!
陛下宠爱是一回事,那也得你有接得住这份宠爱的本事才行!”
萧远大笑着拍了拍李钰的肩膀,显得极为亲切。
李钰说话好听,虽然萧远听惯了马屁。
但李钰什么身份,这可是三元公,靖安伯。
而且李钰说话的时候,没有恭维的神色,仿佛是发自肺腑。
如果不是撞破了走私的事情。
萧远还真有些舍不得杀他。
随后李钰入座。
白先生坐着座位上摇着折扇,一双眼死死盯着李钰的背影。
他心中那股不服气怎么也压不住。
自己精心设计的连环计,竟被这毛头小子一一化解。
这让他这个自诩智计无双的谋士感到了一种羞辱。
今日是和李钰第一次见面。
发现气度果然不同,不是郑伯庸那种庸才可比。
这样的对手才有意思。
不过,想到李钰也活不长了,白先生脸上又浮现出笑容。
“且让你再得意一时。”
“到时候看你在倭寇的刀下还能不能这就般牙尖嘴利。”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萧远放下了手中的玉杯,原本喧闹的大厅立刻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知道,正戏要开始了。
便听萧远长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
换上了一副悲天悯人的神色。
“诸位啊,这酒虽然好喝,但这几日老夫回府,听到的却尽是些揪心的消息。
咱们福建沿海,倭寇猖獗,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妻离子散。
老夫每每念及此处,便是食不甘味,夜不能寐啊。”
在场的官员们立刻配合地露出了沉痛的表情。
更有甚者,还拿袖子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萧远目光一转,落在了李钰身上。
语重心长地说道:“不过,天佑福建,如今咱们这有了靖安伯。
李钰啊,听说陛下密旨封你为‘福建团练使’。
这团练之责,本就是保境安民、靖海驱贼。
如今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你身为团练使,这份重担,你可得挑起来啊。”
李钰心中冷笑,来了!
他就知道来吃这宴席,萧远绝对没憋什么好屁。
这不,捧杀加道德绑架。
还得是镇国公你啊。
他面上不动声色,做出聆听教诲的模样。
“国公爷教训得是,李钰自当尽力。”
萧远满意地点点头,随即说道:“据探子回报。
在福清外海的黑石礁一带,盘踞着一股极凶悍的倭寇,屡屡犯边。
老夫虽有心杀贼,但这把老骨头确实经不起海上风浪了。
李钰啊,你是年轻人,又是团练使。
不如就由你去灭了这股倭寇,为福建百姓除一大害,如何?”
李钰闻言,立刻露出一脸为难之色。
目光看向对面的吴振雄:“国公爷,这怕是不妥吧?
吴大人身为福建都指挥使,手握数万雄兵,更有水师战船。
剿灭海寇乃是正规军的职责。
我这团练使不过是训练乡勇,协助守土。
若是贸然出海越俎代庖,岂不是让吴大人脸上无光?”
吴振雄刚要发作,萧远却摆了摆手,叹道:“哎,你有所不知。
吴大人的兵马如今分驻各地,防备倭寇大举入侵。
实在是抽调不出多余的兵力。
听说你的兵马,战力极强,正是奇兵。
此事,非你不可啊!”
这就是明着耍赖了。
正规军没空,就要你这个民兵团去送死。
李钰知道推脱不掉,这本就是对方设好的局。
他若是不去,明日一早,“靖安伯畏战怯敌”的奏折就会飞向京城。
阴谋诡计好对付。
阳谋却是明知道是坑,还得非往里面跳。
皇帝让他当团练使,是让他有兵权自保。
如今却成了这些人利用的武器。
不过,杀倭寇,李钰也不抵触。
只是不想这样被萧远当枪使。
既然如此
李钰猛地站起身,一脸大义凛然,声音激昂。
“既是国公爷如此看重,为了福建百姓。
李钰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义不容辞!
这倭寇,我打了!”
萧远眼中精光一闪,大喜道:“好!果然有胆色!”
郑伯庸,吴振雄,王显宗等官员心中也是一喜。
李钰真的答应了,这可太好了。
赶紧让这瘟神死掉吧。
他在这里,连走私都不好走了。
还有那些私盐,现在也都停了,损失可太大了。
白先生则是摇了摇扇子。
还是太年轻,经不起吹捧,不过这也正是他想看到的效果。
“咱们一起敬李伯爷一杯。”
萧远提议,众人举杯。
李钰也没推辞,将酒喝了,脸上却露出苦恼之色。
“国公爷,让我去杀倭寇没问题,但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晚辈虽然有一腔热血,但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您也知道,我那一千人是从北边骑马来的。
那是陆军,到了海上就是旱鸭子。
而且他们手里拿的都是马刀长矛,对付倭寇的火绳枪,那是去送死啊。”
萧远微微皱眉,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那你的意思是?”
“要打胜仗,得有家伙事儿。”
李钰掰着手指头开始数,“晚辈需要火器。
不用多,最好的神机营鸟铳,先来个两千支吧。
弹药嘛,先备个十万发。
另外,既然是攻打海岛,没炮不行。
红衣大炮太重,就来二十门虎蹲炮吧。
至于船只”
李钰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萧远,继续狮子大开口。
“我就借调五艘两千料的大福船,外加十艘快船。
还有,打仗就是烧钱,安家费、开拔费、抚恤金
这银子也不能少,先拿个百万两白银做军费吧。”
整个大厅死寂一片。
吴振雄手里的杯子被捏碎了。
百万两?两千支鸟铳?五艘大福船?
你这是去剿匪吗?你这是要去攻打京城吧?!
萧远的嘴角也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几下。
他没想到李钰这一刀宰得这么狠。
他原本只打算给点破烂兵器,让李钰去送死。
结果这家伙张嘴就要半个福建水师的家底!
“这”
萧远干咳一声,脸色有些僵硬。
“靖安伯,你这也未免太多了些。
府库空虚,一时半会儿怕是凑不齐这么多啊。”
“凑不齐?”
李钰脸上露出震惊之色,随即一脸失望。
“国公爷,这就是您的不对了。
既然府库没有,那就是要我的兵拿着木棍去填倭寇的火枪眼啊。
这仗,没法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