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瘴寨小院，梁蛰明房内。
林寒月蹲在床榻边，手执毛刷，正小心翼翼地将淡黄色油膏涂抹在一双练功鞋的鞋底。她抿着嘴唇，一边涂抹一边低声嘟囔：“哼，才练三天就得意，还不想练梅花桩了，今日定要让你在桩上出丑……“
“你这是存心要摔死我。“窗外忽然传来话音。
“呀！“林寒月手一颤，慌忙将刷子藏到身后，抬头正对上梁蛰明倚在窗边的目光。她脸颊顿时飞红，强作镇定道：“你、你怎么走路都没个声响？“
“我回澜手既已大成，踏雪无痕岂非寻常？“梁蛰明挑眉轻笑，一脸自信。
“胡吹大气！“林寒月羞恼地跺脚，“你若能在我三成功力下站稳，我立刻把院里这些木桩全拆了！“
“请。“
梁蛰明在院中站定，双足不丁不八，摆开回澜手起手式。他周身松沉，气息绵长，竟透出几分宗师气度。
“装神弄鬼！“林寒月娇叱一声，流云掌直拍对方胸口。这一掌她用了七分力，掌风凌厉，显然存心要给梁蛰明一个教训。
谁知梁蛰明不闪不避，待掌风及体才悠悠抬手，口中念念有词：“接——“
“化——“他腰身微转，林寒月只觉力道被带向空处，整个人象踩进棉花堆般难受。
正要变招，却见对方中气十足的吐出一个字：“发！“
一股沛然大力涌来，林寒月“啊呀“一声被甩得倒飞出去，连翻两个筋斗才跟跄落地。
她稳住身形，满脸不可置信：“这不可能！“
“势若回澜，力发如牛，看我的接、化、发……“梁蛰明得意地摆出守势。
林寒月银牙一咬，再度扑上，双掌翻飞如蝶。
一旁观战的林寒川眉头越皱越紧。他看得分明，妹妹不是不想取胜，而是根本无从下手。她熟知回澜手的要义，每一击都在试探，次次都不敢用老，生怕力道被借去反噬自身。
这样打下去，不过就是一个不胜不败之局。
“妹妹退下，我来。”林寒川终于开口。
林寒月悻悻退开，眼中满是不甘。
林寒川解下佩剑，揉了揉拳头。
但见身影一闪，场中响起破空之声！
“砰！“
毫无花巧的一拳，快得只馀残影。梁蛰明甚至没看清来势，便四仰八叉躺倒在地。
“哥哥好厉害！“林寒月雀跃拍手，朝地上龇牙咧嘴的梁蛰明得意挑眉。
林寒川揉了揉拳头：“我这一拳二十年的功力，你挡得了吗？”
……
梁蛰明虽被林寒川一拳撂倒，但林寒月倒是说话算话，果真将院里那八根三迈克尔的木桩全拆了。
不过她可没打算让梁蛰明好过——取而代之的是一排齐膝高的矮桩，每根桩头还都被精心抹上了清亮滑腻的桐油。
此刻，梁蛰明正小心翼翼地踩在油光锃亮的矮桩上，慢吞吞地练习着回澜步法。他一边控制着平衡，一边在心里嘀咕：李掌门明明是派他俩来跟我学蛊术和语言的，怎么现在反倒成了我的师父？看来人都好为人师，教别人时兴致勃勃，自己学起来却没那个耐心了。
正走神间，他脚底一滑，“噗通”一声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
“看吧！”林寒月立刻叉腰嚷道，“我就说不能用矮桩！矮桩你根本不怕摔，练着练着就走神。要是换回高桩，看你敢不敢这么心不在焉！”
林寒川在一旁抱臂而立，淡淡道：“他现在有一牛之力，把他弄上高桩可不容易。就让他先在矮桩上摔明白吧，多摔几次，自然就专心了。”
梁蛰明一个翻身利落地站起，拍了拍身上的土。确实，有了青牛蛊加持，这种小摔小碰对他来说不痛不痒。他看了一眼那排滑溜溜的矮桩，深吸一口气，再次踏了上去。
……
集市。
万蛊商号内，石厉穿攥着鼓囊囊的钱袋，目光灼灼地盯向柜台后的商人：“老板，二转虎力蛊，有货没？”
那商人抬了抬眼皮，慢悠悠地从柜台下取出一只雕花木盒，掀开盒盖，只见一只通体流转淡金纹路、形如幼虎的蛊虫正蛰伏其中，隐隐散发出凶悍气息。“有，二转黄虎蛊，上好货色。”
“我要了。”石厉穿将钱袋咚地一声放在柜面上，“七百元石，你点数。”
商人却并不伸手，反而皮笑肉不笑地道：“客官，那是上月的价了。今时不同往日，八百。”
石厉穿脸色一沉，指节捏得发白：“上月你亲口说的七百，怎就坐地起价？”
“货源紧张，行情有变。”商人语气平淡，却无商量馀地，“买不起，可以等降价再来。”
“等？我等不了！”石厉穿额头青筋微跳，声音压抑着怒火，“我每月教习俸禄才五块元石，这七百元石是我攒了十年，又求爷爷告奶奶才凑齐的！你一句话就涨一百？”
商人只是拂了拂袖口不存在的灰，慢条斯理地道：“小本经营，明码标价。从前卖过七百，不代表永远这个价。嫌贵，门在那边。”
石厉穿胸口剧烈起伏，死死盯着那枚近在咫尺的虎力蛊，眼中尽是不甘与挣扎。半晌，他猛地转身，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等着！我这就去筹元石！”
他冲出商号，在弯弯绕绕的巷陌间疾步穿行，最终闪进一条僻静死胡同。角落里，一个头戴厚实冬帽、全身裹在暗色斗篷里的身影静立一旁，面前只摆着一张破旧小桌，象个不起眼的占卜摊子。
“我要卖血。”石厉穿径直走到桌前，开门见山。
斗篷下传来一个清冷的女声，带着几分蛊师特有的疏离感：“一滴心头血，一根带囊的发丝，一百元石。”
“当真？”石厉穿眼中燃起希望。
“货讫两清，童叟无欺。”
“好！”石厉穿毫不迟疑，左手并指如刀，在胸口一按，逼出一滴殷红夺目的血珠，坠入女子推来的白瓷碗中。随即他又狠狠从发根扯下一根乌发，小心置于血珠旁。
女蛊师验看片刻，将一个装满元石的布袋推过来，声音压低：“钱货两清。另有一个条件……”
石厉穿一把抓过布袋，元石碰撞声令他心神激荡：“讲！”
“此间交易，不可泄露于人！”
“成交！”石厉穿将钱袋塞入怀中，转身便走，毫不拖泥带水。
他再度冲回万蛊商号，将八百元石重重拍在柜上，气喘吁吁却目光灼灼：“虎力蛊，我要了！”
商人清点无误，将木盒推过。石厉穿颤斗着手打开盒子，感受着其中黄虎蛊传来的隐隐力量波动，脸上终于露出了难以言喻的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