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老,您这般所为莫非是要託孤不成!”
陈清目光低垂,口中淡淡道。
陈太垕闻言一滯,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陈清,半晌过后才悠悠道,
“族中还有两个画符好手,虽然本事照老夫差一点,但是也不至於无人可用,而且太合更是一位符师,中阶灵符更是不在话下,虽说他筑基多年但是寿元可比老夫充足的多,你说的託付之言自是不成立的。”
“老夫看你確实是个可造之材,符术方面好生培养一番,日后达到老夫这个程度多半是没问题的,甚至还有可能更甚一筹。”
“前提是你始终蜗居於炼气之境。”
“观你资质,在这个年龄就有眼下这般修为的,同龄人中你也算得上是最靠前的那一小撮,日后也是有机会尝试筑基的。”
“老夫只不过是在你还算弱小的时候见你是个人才推你一把,让你少走几分弯路罢了。”
“仅此而已!”
见得陈清依然一言不发,陈太垕忽地笑道,“老夫知道,你莫不是以为眼下家族纷扰,猜测老夫可能归族?放心好了,家族不差我这一个炼气后期的糟老头子,也不差你们几个炼气中期的毛头小子,莫要多想,好生修炼就是。”
“况且日后有你在,老夫也不用这么辛苦地制符了。
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陈太垕嘴角一笑,
“玄鈺那小子也得给他加加担子,要不然他最近也整天瞎忙,我那还有点好东西得留给他。”
“这小子还是太过稚嫩,有些事情看之不透!”
“我们这一代终会老去,只不过是谁先谁慢罢了。”
“既然踏上了修行这条路,就没有回头的选择,任何的软弱怯懦犹疑不前都会在暗中埋下祸患,唯有心志方坚,纵使资质靠天,也能拼出一条道路。”
陈太垕话语掷地有声。
“当然了,有长辈扶持自然是能走的更顺利一些,不过更为重要的唯有『机缘』二字。”
“从古至今,也有太多的人因此二字而送命,你日后也小心斟酌罢。”
见陈清依旧是一幅沉默的样子,陈太垕忽然有几分意兴阑珊,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这番话方才陈清听进去多少,只是作为家族之中的好苗子,他这个大半截身子入土之人希望他日后走的更为顺畅、看一看更遥远的风景。
感受著陈太垕似乎渐欲浓烈的暮气,与之相反则是生机似乎有衰落之相。
嗯,或者说一直在衰退。
陈清猜测这位心思还算是颇为良善的族老可能寿数不太多了。
一二十年?
或许吧!
尤其是在今天此老突然將一些依仗其吃饭的傢伙都交给了自己,陈清便愈发有这种感觉。
即便他不会如陈太垕、陈太岳等人一般固守家族一生,但是却是依然不影响他对这几人有些发自內心的敬意。
“或许这就是家族的意义吧!”
陈清心中岿然一嘆,隨后便收敛心神,再度闭关修炼,画符炼气。
与此同时。
青冥江畔。
在一某处隱秘之地。 有两道人影微微晃动。
一位面泛红润光泽的青衣老者轻轻拍了拍肩头,似是在抖落根本不存在的水珠时,七道符咒残余的灵气在江畔悄然溃散。
望著这条横穿胥国的江河,老者一时之间有些沉默。
“十余载光阴只换一枚棋。”曲延坤碾碎掌心同契血玉,其上隱约可见渐渐隱去的血色文字。
“老鬼,现如今这般情况,你真的甘心么?”
“呵呵!”
青袍老者有些清冽地一笑,声音淡淡。
“不都是这般过来的么,只不过此前是你,如今到我了。”
“如今却是难得的时机,只是时不我待啊!”
老者有些悵然。
目光沿著这浩荡青冥江,似乎像是追溯其尽头一般,只可惜一宗庞然大物横亘在他眼前,立在胥国地界,压得他难有喘息之机。
“那和光命玉已碎,纵然传出信息,多半也是没命了。好在他不知你我真实身份,即便是被人搜魂,也只能得到一星半点儿的信息与猜测罢了。”
曲延坤將掌心碎屑信手扬了,“只是他传出的这个消息,其真假或许还有待推断。”
“他不过是炼气,十几年的时间又怎么能得知这等核心之密。”
“或许他自有手段罢!”青衣老者沉声一嘆,“论仇恨,他不比你浅,说起来老夫才是与其仇恨最少的那个,却反过来聚得你我三人,在这里暗中图谋,世事无常,委实可笑。”
“有些事情过去了太久,即便是你我也只知一些而已,更何况其他人?只是可惜了和光。”曲延坤似是有些惋惜。
“当年在那座遗蹟之中要不是你我二人救了他一命,现在他坟头草怕不是几丈高了,谈何可惜?前路已断,根基已毁,修为墮境,如若不是那一丝灭族之恨犹在支撑,他恐怕也做不到如今这般。”
“说起来老夫倒是有些佩服他了。”
“虽然痴长他几年,可其这般心志之坚,换做老夫,恐怕做的也不会比他好。”
“我记得他还有一点血脉,就是还没到测灵年龄。待此间事了,我若功成,其子可为我族外姓,延嗣血脉。我若失败,此子你当照拂,如有资质,或可为徒。”
“可!”
曲延坤闻言轻轻頷首。
“如此,你我二人也算对得起他了。”
二人沉寂片刻,中年男子曲延坤忽地言道,“你现在若是回头,当还有机会?以你资质,再积攒二三十年底蕴,谋上一枚『结金丹』或是收集点合適的天地灵物,或许仍有机会。”
青衣老者闻言只是摇了摇头。
“难!”
“老夫寿数虽然还有几十年,不过年岁越长,法体越是沉珂繁重,突破更是难上加难。况且不说那『结金丹』能否得遇,就是遇到了,焉有灵石购得?即便是倾尽家財图谋一粒,又有几分可能保得住?至於灵物,更是需机缘深厚,实力不俗,老夫可不愿费时间赌那一丝幸运。”
“莫不是要老夫像你一般一人求索?舍了家族?你要是真能放下这等灭族之仇,恐怕也不会有今天这般场景了。即便是他日老夫得天之幸在外真能结丹,可回来之后举族皆寂,难不成要老夫效仿承一先祖再创一族?”
“何其难也!”
“我寿元、才情甚至积累,皆不及先祖,何谈再立?”
“此番生死一线,唯牺牲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