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青山食品厂办公室。
孙卫东看着桌上摆着的两样新东西，红油油的辣条，还有拌好的凉皮。
他先是狐疑地捏起一根辣条放进嘴里。
嚼了两下，霸道的辛辣瞬间在口腔里炸开，紧接着是回甘的甜味。
“嘶……好辣，但怎么还想吃两口。”他喃喃低语。
他又尝了一口凉皮，劲道，爽滑。
“这东西，还有凉皮……绝对能火啊”孙卫东咽下嘴里的食物，一脸震惊。
凉皮他知道，还吃过不少。
而根据刚才赵青山的简单介绍，辣条制作成本并不高。
面粉，大豆，辣椒，再加之一些调料。
这种重口味的东西对孩子和年轻人的杀伤力是毁灭性的。
赵青山坐在他对面，端起茶缸喝了一口水，“怎么样，这买卖能做么。”
“太能做了。”
孙卫东都没来得及擦手，直接用手背抹了一下嘴。
“这辣条要是推出去，学校门口那些小卖部得抢疯了，不过青山，你真打算把这摊子支在临水公社？”
孙卫东其实不太理解。
县里的条件比公社好太多，水电、运输、招工，哪一样不比那个穷乡僻壤强。
赵青山放下茶缸，目光落在窗外的厂区上。
“辣条和凉皮，原材料主要就是麦子和豆子，公社那边收购也方便，直接就地加工。
“再者，我是临水乡人，在那边搞个分厂，也是给乡里特别是我们村留条路。”
他没说太细，也相信孙卫东能听懂。
“行，你是大老板，你说了算。”孙卫东也没纠结。
他话锋一转，“那你今天来，不光是为了让我尝这一口吧？”
“分厂建起来，管理上我不放心。”赵青山看着孙卫东。
“所以我需要总厂这边派个得力的人过去，不管是管生产还是管财务，我没办法天天在厂子里，得有个懂行的帮我盯着，做生意得有规矩。”
孙卫东闻言笑了，身子往后一靠，“这事儿好办。”
他略作沉思，说道：“负责管理仓库的老刘，很轴的那个，刘建军，你记得吧？
“他做事细致，最适合去你那边唱黑脸，你要是觉得行，我让他明天就去公社找你。”
“行，就他了。”赵青山脑中出现了那个中年汉子的身影。
确实很适合，虽然人有点固执，但对于自己和孙卫东的命令都会严格执行。
到时候就说他是总厂派来的监察，让他唱黑脸，绝对能搞。
正事谈完，办公室里的气氛松弛下来。
孙卫东摸出一盒烟，扔给赵青山一根，自己点上，深深吸了一口，脸上那股子得意劲儿怎么都掩饰不住。
“青山，你是不知道，这两天我是真痛快。”
孙卫东吐出一口烟圈：“前两天在县里开会，云河食品厂的林国强看见我，那是隔着老远就伸出手来跟我打招呼。
“放在以前，他正眼都不看。
“他是国营大厂的厂长，我是个倒腾小零食的小作坊主。
“现在呢，薯片他打不过咱，又赶上青山瓜子上市，直接把他们的市场份额彻底挤得没处站。”
赵青山放下手里的香烟，“我不爱抽烟，你也少抽点，这玩意抽多了没好处。”
孙卫东嘿嘿笑道：“我也就偶尔，没瘾。”
赵青山问道：“云河那边这是急了？”
“能不急么，薯片他们还能说是没办法模仿配方，但这瓜子，咱们选料好，炒制的方式又独特，包装还好看，价格跟他们差不多，老百姓又不傻，谁好吃买谁的。”
孙卫东压低了声音：“林国强跟我提了几句，想约你吃个饭，说是连络连络感情，我估计……还是想谈合作。”
赵青山听罢轻笑了一声。
云河食品厂的消息倒是灵通。
薯片和薯条的代工肯定是让云河尝到了甜头。
现在见瓜子市场逐渐打开，他这是想故技重施，也想分一杯羹。
“饭可以吃，合作也可以谈。”
赵青山沉吟道：“但是规矩不能变，想做瓜子，只能代工，质量检测这些必须捏在咱们手里。
“他们出人出机器，咱们给加工费，想入股或者贴牌，门都没有。”
孙卫东笑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林国强虽然看着客气，但我总觉得这老小子一肚子坏水，咱们现在慢慢扩大，不缺产能，其实不带他也行。”
“不，带上他。”
赵青山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把云河绑在咱们的战车上，县里其他眼红的人想动咱们，就得掂量掂量，再说了，有人给咱们打工挣钱，为什么不要？”
用利益捆绑对手，让对手变成下级，这比单纯的对抗打压更有用。
孙卫东听完沉默良久，点了点头。
他觉得自己怎么才象个乡巴佬。
“对了，还有个事。”孙卫东象是突然想起来，脸色变得正经了一些。
“咱们厂现在规模越来越大，工人们私底下也在议论。
“之前咱们是按作坊模式发的工资，虽然不少，但比起国营厂，福利这块确实差了点意思。
“比如劳保用品、过节费、甚至以后的住房分配。
“我想着，咱们是不是也该往正规化靠一靠？毕竟要想马儿跑，得给马儿吃草。”
赵青山点了点头，没有任何尤豫，“这个提议很好，孙哥，你拟个章程出来。
“咱们赚了钱，不能光揣进自己兜里，工人们跟着咱们干，就是为了过好日子。
“该给的福利，一分不能少，甚至要比国营厂更好，只有让他们把厂子当家，这厂子才能长久。”
听到这话，孙卫东松了一口气。
他最怕赵青山年轻气盛，只顾着捞钱，不懂得收买人心。
现在看来，这种担心纯属多馀。
“成，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大胆去弄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厂里的细节，孙卫东看了看手表，象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青山，三天后你有空吧？”
“怎么？”
“我堂叔，孙建国，他想请你吃个饭。”孙卫东指了指上面。
赵青山动作微微一顿。
孙建国。
云河酒厂的厂长，实权人物。
这次突然要约饭，显然不是为了叙旧。
“看来孙厂长是有事要谈啊。”赵青山笑了笑。
“嗨，我叔说就是个家宴。”孙卫东打着哈哈。
“行，三天后，我准时到。”
赵青山答应得很干脆。
在这个年代做生意，政商关系是绕不开的坎。
既然对方伸出了橄榄枝，就没有拒绝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