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赵青山正准备去县里一趟，将苏雅寄过来的第二批玉米种子拉回来，电话铃声却突然响了。
电话是李怀庆打来的。
赵青山接起听筒，那边李主任的声音透着几分急切的热络。
几句寒喧过后，话题突然转到了“临水黄金杏”上。
赵青山这才恍然，怪不得今天李怀庆比以往更热情了几分。
原来上次他送了那些杏子过去，虽然好吃，但没想到县里也有不少领导打听到了公社大院里。
这让李怀庆和冯兴国都很是兴奋，所以才有了这一通电话。
“青山啊，你那黄金杏口味真是绝了，我琢磨着，你手里要是还有富馀，咱们公社这边能不能再采购点？”
李怀庆话说得客气。
赵青山握着听筒，眉头微微挑了一下。
他手里确实还留着一些，准备自家人吃的，或者最近碰到什么事儿，当个礼送也好。
但物以稀为贵，要是随叫随到，这东西就不值钱了。
“李主任，真不是我不给面子。”
赵青山声音诚恳，语气里透着些许为难。
“这杏树就那一棵老树，产量本来就有限，上次给孙哥和您送去大半，剩下的本家亲朋们分了分，我也没留住多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显然有些失望。
赵青山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既然您开了口，我无论如何也得想办法。
“我自己家里还留了点给老人尝鲜的，大概有个七八斤，虽然不多，也是份心意，明天我让人给您送过去。”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夺人所爱。”李怀庆的声音立马松快了。
赵青山道：“这都是小事，还希望李主任能多提携提携。”
“青山，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你办事，我放心，以后公社有什么政策，肯定先想着你们赵家村。”
挂了电话，赵青山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七八斤杏子，人情买卖，划算。
在这一亩三分地上，只要公社那边绿灯常亮，不管村里的规模化种植，还是往后的其他买卖，都会顺畅得多。
他拉着一筐杏子去了趟公社大院，冯兴国和李怀庆脸上的笑容都快溢出来。
赵青山心中明白，这些杏子，显然两人并不打算自己吃。
不过他也不多嘴询问，双方寒喧几句，赵青山这才告辞去了县城。
县城邮局。
邮局的工作人员看着那几个鼓囊囊的麻袋，眼神里满是好奇。
这年头，单单邮费就是一笔巨款。
而且这年轻人还是开着小货车来的，难道是哪个单位的？
赵青山却没管他人目光，拉了种子，直接回村。
……
赵家村大队部，气氛有些沉闷。
赵青山刚走进屋，就见赵建业手里捏着根烟猛抽，满屋子都是呛人的烟味。
赵贵义坐在一旁，翻着手里的花名册，脸色也不太好看。
“怎么了这是？”赵青山放下手里的种子清单，拉了把椅子坐下。
赵建业叹了口气：“青山，这事儿闹得有些堵心，种子拉回来了？”
“拉回来了，三百斤，加之之前的，足够村里大半劳力种的。”
赵青山给自己倒了杯水，看向两人。
“村里出啥事了吗？”
赵贵义把花名册往桌上一推，冷哼一声：“何止是出岔子，简直是气人，本来大家都说好了，跟着你种这小粒玉米，只要种出来你按高价收。
“结果呢？今儿一早，村里几个干部去挨家挨户确认签字，有二十多户人家变卦了。”
“二十多户？”赵青山眉毛一挑。
赵家村虽然不小，但劳动力也就那些。
这一下得有五分之一的劳动力罢工不干了。
赵建业也道，“那些人说是怕担风险，说什么好好的庄稼地，种这种没见过的玉米，万一到时候收成不好，全家都要喝西北风……”
赵青山闻言，皱了皱眉。
“谁带的头？”他问。
“还能有谁，赵波他娘，董美华。”赵建业沉着脸说道。
“显然是赵波因为你被抓了，就一直怀恨在心，这几天在村头巷尾到处嚼舌根，说这玉米是骗局。
“那二十多户人家，大半都跟她家沾亲带故，要么就是没出三代的本家，剩下几家也是耳根子软，被她一撺掇，就反悔了。”
赵青山点了点头，心中有了计较。
赵波被抓了，竟然还能因此扯出这些麻烦来。
“那现在的意思是，这二十多户人家，死活不种了？”赵青山确认道。
赵建业回道：“恩，刚才还有两家过来，说确定不种了，怕你到时候不收，白忙活。”
他以为赵青山肯定要生气的，没想到对方竟然一脸淡然的开口。
“做买卖讲究个你情我愿，既然他们觉得我赵青山会坑蒙拐骗，那就随他们去，可没求着别人发财的道理。”
赵青山说着，拿过花名册和笔，在那些名字上毫不尤豫地画了个大叉。
“把这二十多户全部剔除，以后不管药材生意还是别的项目，我会优先考虑其他信任我的人家。
“剩下的种子，给签了合同的那些人家平均分了就行，同样的，每亩地依旧预支五十块钱的定金，让大伙别担心。”
赵建业愣了一下：“青山，这人数可不少，真不管他们了？毕竟是一个村的……”
赵青山打断了他，“叔，我是要带着大伙儿致富，不是开善堂，人心不齐，强扭在一起只会坏事。
“我也知道你们是村干部必须得考虑这些，但我不需要，既然他们选择了观望和拆台，那以后赚钱的时候，也就别眼红。”
赵建业看着赵青山满脸果决不容置疑，沉默了半晌，最后点了点头。
“行，听你的，这帮不知好歹的东西，以后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赵青山将花名册撕了一张下来，将那些拒绝签合同的人家抄了下来。
……
赵青山这边刚划掉名单，赵建业在喇叭上将事情说明之后，村里就炸了锅。
原本以为赵青山可能会提高一点定金或者将收购价也提一提，没想到这么果断的直接不让他们种了。
其他打算种玉米的农户家中得知还能多分个半亩一亩的，一个个乐得嘴都合不拢。
而那二十多户人家，此刻却聚在董美华家门口，嗑着瓜子说风凉话。
“我就不信了，那什么破玉米能卖出天价？”
“咱们种了这么多年庄稼，还能被个毛头小子给唬住了？”
董美华满脸阴沉向众人说着，一脸的不屑。
这还不解气，她又狠狠道：“等着瞧吧，到时候收不上来钱，有他们哭的时候，咱们种咱们的小麦和普通棒子，稳当。”
“就是，还是美华嫂子看得透。”
旁边几个妇女附和着，只是眼神里多少带着点虚。
毕竟看着别人一袋袋往家扛种子，心里也不是滋味。
而且村里一般种玉米得是明年开春后，这次抢夏种秋收，虽然仓促，但着实不会影响大家太多。
毕竟上一茬的普通玉米现在刚长成棒子，还没彻底成熟。
这事儿不仅在赵家村闹得沸沸扬扬，连带着附近的几个村子都在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