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炉爆米花的热气尚未散尽，香味却已经钻进街道上每个人的鼻孔里。
没抢到的人群越围越拢，将赵青山的摊子围得水泄不通。
孩子们踮着脚，眼巴巴地望着那只空荡荡的铁丝筐，大人们则攥着票子，伸长了脖子催促着。
“小伙子，下一炉啥时候好？”
“我这都等半天了，先给我来一份。”
赵青山喊道：“大家伙都别着急，我们有三个炉子呢，很快的，人人都有。”
“砰……”
没多久，赵大鹏的炉子最先开炮。
他有些紧张，开炉的动作稍显笨拙，但随着一股白汽喷涌而出，爆米花准确无误地落入铁丝筐中，他脸上瞬间绽放出憨厚的笑容。
人群一阵欢呼，立刻就有人挤上前去。
紧接着，赵军的炉子也响了。
这连续的爆裂声和四溢的香甜气味，让整个街道都热闹了起来。
之后一炉接着一炉，爆裂声此起彼伏，在公社街道上空回荡了大半天。
买到的人心满意足地捧着纸袋离开，还有新人被吸引而来，队伍始终不见缩短。
姜青璃负责收钱和装袋，小脸因为兴奋和忙碌涨得通红。
就在摊位前最热闹的时候，一辆解放牌轻卡停在了摊位不远处。
孙卫东和苏雅下了车，两人手里都拿着一包印着“青山薯片”字样的油纸袋。
“青山，你这爆米花的生意也不错啊。”
孙卫东笑着走了过来，他晃了晃手里的薯片袋子。
“我跟苏雅刚在附近几个公社都转了一圈，你猜怎么着？”
赵青山正忙着给炉子加料，闻言抬起头：“怎么了，孙哥？”
“卖光了。”
苏雅清脆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掩不住的兴奋。
“供销社的主任说，这是他们这几年卖得最快的点心，今天早上刚送来的三百包，不到一个钟头就抢光了，县城那边也是，其他几个公社都是，一样卖断了货。”
赵青山心里早有预料，临水公社这边的火爆他是看过的。
他笑着说：“那可得谢谢孙哥和苏雅你们帮忙了。”
“咱们是合伙人，说这些就见外了。”
孙卫东摆摆手。
赵青山瞥了眼人群外停着的双排座，不由笑道：“这车看来成你的专属座驾了。”
孙卫东哈哈一笑，道：“我这是干正经事儿，所以我爸就让我先开着，方便。”
他顺手从铁丝筐里拿起一粒残留的爆米花扔进嘴里，眼睛一亮。
“嘿，这玩意儿也不错啊，味道好香。”
几人正说着话，围观的人群忽然安静下来，并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
赵青山有些疑惑地抬头望去，不由得愣住。
只见公社的李怀庆副主任和乡长冯兴国，正并肩朝摊位走来。
更让他意外的是，这两位领导手里，竟然也一人拿着一包青山薯片。
“李主任，冯乡长。”
赵青山手中继续摇着炉子，开口叫道。
周围的居民们更是大气都不敢出，赵大鹏和赵军两人更是成了鹌鹑，悄悄看了几眼，低着头摇炉子的动作都忘了。
“青山同志，我们就是闻着香，过来看看。”
冯兴国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他扬了扬手里的薯片袋。
“这个薯片，味道确实不错，我刚才在供销社尝了尝，就买了一包。”
李怀庆也点头称赞：“我之前还感叹你做的土豆片味道好，没想到让你小子能搞出来个食品厂，产品搞进了供销社。”
赵青山忙道：“让两位领导见笑了，就是一点养家糊口的小手艺。”
“这可不是小手艺。”
冯兴国摆摆手，他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几个不断转动的炉子，“这就是你弄的新东西？爆米花？”
“是的，两位领导要不要尝尝？”
赵青山说着，扫了眼压力表，然后起身开始撬炉子。
砰……
随着一声巨响，爆米花出炉。
他示意姜青璃装了两袋刚出锅的爆米花，给两人递了过去。
冯兴国和李怀庆各自接过，捏了几粒放进嘴里。
那酥脆香甜的口感，让两位平日里不怎么吃零嘴的领导也露出了赞许的神色。
“恩，香，甜，真不错啊。”冯兴国细细品味后，给出了评价。
他转过头，目光扫过周围一张张好奇又敬畏的脸，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分。
“同志们，咱们临水乡就需要小赵同志这样的年轻人，敢想，敢干，不拘泥于老一套，能把地里最普通的土豆玉米，变成能赚钱的好东西，大家伙都要向他学习，多动动脑筋，想法子把咱们的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
这已经不单单是表扬，而是公开的肯定和号召。
话音落下，忽然有一道轻轻的掌声响起，随后带来哗啦一片掌声和人群的欢呼。
赵青山连忙语气谦虚的说道：“冯乡长过奖了，我这点小成绩，离不开乡里和公社领导们的支持，也是沾了政策的光。”
两位领导都满意地点了点头。
李怀庆看着那三个炉子，又问道：“小赵，我看你这薯片已经进了供销社，实现了量产，这个爆米花，是不是也有这个打算？”
听到这个问题，赵青山脸上露出一丝为难。
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李主任，冯乡长，不怕您二位笑话，我也正为这事发愁呢。
“薯片还好说，工艺并不难，是能在厂房里大规模生产的，可这爆米花，全靠这炉子。
“您看，一个炉子一次就出这么点，还得人守着，摇着，盯着，一步都错不得，想要象薯片那样量产，根本不可能。”
他顿了顿，眼神里又流露出一丝坚定之色。
“不过我也没死心，最近一直在琢磨，就想着能不能改进这个机子，看能不能造出一种更安全，可以连续出料的新机器。
“这玩意要是真能搞成了，那爆米花说不定也能象薯片一样量产。
“到时候我想办法去找一些更适合爆玉米花的品种，让咱公社大量种植品种玉米，让大家都能受益。”
这番话，让冯兴国和李怀庆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欣赏之色。
这个年轻人，了不得，之前自己两人还是低估了他。
冯兴国重重地拍了拍赵青山的肩膀：“好，有想法就要去试，青山同志，你放手去干，乡里和公社会全力支持你，需要什么帮助，随时可以来找我们。”
一听这话，赵青山眼睛都亮了。
冯兴国能在公开场合这般说，那自己以后在乡里只要不乱搞事，办啥都会顺顺利利的，没人敢找自己麻烦。
想到这里，他眯了眯眼转头看向人群一角。
本来在偷窥的赵四林瞬间吓了一跳，低下头转身溜了。
这家伙在外圈偷摸瞧了老半天了，还以为自己一直没发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