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响了。
校长和其他老师们都走了,沉昭昭陪着杨知生走进教室。
教室里,大家都回到座位,没有人说话,用最高的礼仪——注目礼看着这位英雄的后代回到自己座位。
“有什么需要就来找我。”沉昭昭柔声说了这么一句,她难得用这样温柔声音,旁边的人听到都感觉不可思议,他们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沉昭昭,她本来就应该这么温柔。
沉昭昭走了,大家也陆陆续续离开,只是很多人仍然在看杨知生,很多女生想过来安慰,但考虑到这种气氛,没有人敢动。
就在这时,杨知生感觉有人在拍自己:“喂走了。”
他扭头,看见起身的陆小路和顾济明。
顾济明他不奇怪,他没想到陆小路会跟自己搭话。
“回去了,今天下午没课了,晚上我请客。”铁公鸡开口了,今天他难得拔毛。
杨知生也真没跟他客气,回去以后,他真的大点特点,点了一桌好吃的,还点了几瓶名贵的酒,点得陆小路那副面瘫脸都差点扭曲了,他才作罢。
晚餐时,陆小路大吃大喝,看样子是要吃回本,但他醉的也快,一瓶酒下去,他就醉的不省人事了,扑通一声倒在桌子上。
杨知生叹了口气,把他扶到屋里的床上,给他盖好被子再出来。
酒还剩了很多,他坐回位子,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顾济明的续上。
“谢谢你们。”他说。
“我什么都没做。”顾济明淡淡说道,“庇护你的是校长和老师,请客的是陆小路,我负责跟着而已。”
杨知生笑了笑:“我知道,但我还是要谢谢你,毕竟你之前说你不喜欢喝酒的。”
顾济明沉默,他没想到杨知生连这都记着,是啊,杨知生一直很有人格魅力,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女生喜欢他,那么多男生愿意追随他,大概这就是主角吧,遇见什么事,都会挺起胸膛大步走下去,既有勇气,又对周围充满感恩之心。
“怎么了,有心事?”杨知生问。
“没有。”顾济明说,“我只是感慨,陆小路那么样一个人,你却愿意包容他,甚至收他为己用,他也是如此,你碰见事,他还真没有落井下石。”
杨知生又笑了笑,好象并不吃惊顾济明会这么说。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样?”杨知生问。
“不知道,我不是你。”
“是啊,我也不是陆小路,我不明白他想什么,但我知道我在想什么,这就够了。”
顾济明无话可说了,像杨知生这种人,能避免他魅力的要么就象卫子攸那样天才,要么就象顾启明那样执着,他从不隐瞒自己的感情,反而刻意流露出来,如果他真的想当渣男,说不定真的会是个很成功的渣男,因为被他姑负的女生甚至不会怨恨他。
“其实我在想,这说不定是件好事。”杨知生说,“我是英雄的后代,这又是一个加分项,对我竞争学生会会长很有利。”
“这样直白的跟我说,真的好吗?”顾济明问。
其实这种话很冷血,如果是顾济明来说,大家肯定会觉得理所应当,但偏偏是杨知生说的,那样的声音说出这样的话,只会让人觉得他在隐忍。
“没关系,我把你当自己人了,对自己人,我会说真心话的。”杨知生说。
顾济明饮着酒杯里的酒,杨知生真的把他当自己人了吗?是真的,看过原着的他无比肯定这一点,可惜啊,男主角信错人了,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说起来,他也算是相当执着的一类,不达目的不罢休,他可不会考虑男主角的想法,这种无用的信任他也不会在乎。
他放下杯子,男主角堂堂正正,那么他作为反派也应该堂堂正正,他们之间注定会有一战,这是肯定的,但顾济明可不想用背刺这种手段赢,他可以用这种手段对付那些卑劣之人,但不会用这种手段对付男主角,他已经想好那样的场景,他们两个人互相对峙,手段频出,最后一决雌雄。
“这是我自己的想法,你肯定有你的想法。”但杨知生好象预料到顾济明会说什么了,他笑着开口,“没关系,别为我的话有压力,按你的想法做就好了,若是有一天你想和我为敌,我也会很欢迎的,他们都说人的一辈子会碰见自己的宿敌,如果我的宿敌是你而不是陆小路,我会很高兴。”
他起身,拿着倒满酒的酒杯,说:“我出去一会儿,很快回来。”随后离开。
顾济明看着他离去,没有阻止,这样的敌人成为敌人,他会高兴吗?他不知道,于是拿出小黄鸭,按了它一下。
“做你自己就可以了,济明,我永远相信你呀!”小黄鸭说。
后面花园的中心,和之前一样安静,他走进那里,湖边的长椅空空的,没有坐着那位玩着魔方的中年男人。
他再也不回来了,那次离别之后,他还说以后这里就是他们的见面地点,没想到这就食言了。
今晚的月色很好,没有云,没有雨,湖面也很清淅,杨知生拿着酒杯,坐在椅子上。
湖面被灯光切成细碎的银片,风一吹,就象有人把一整盘玻璃渣轻轻晃了一下。
杨知生把杯子放在长椅旁的扶手上,指节还搭着杯沿,久久没有松开。
“舅舅。”他又叫了一声,比刚才轻一点,“你真会给我出难题,我要怎么跟母亲说啊……”
他自己听着都觉得好笑。
从小到大,出难题的一直是他——作业做一半跑出去打球,考试考砸了不敢回家,偷偷翻墙去看夜场电影……每一次,他妈在客厅里气得要命,夏躬明从外面溜回来,站在门口,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着的烟,慢悠悠地说一句:
“行了行了,骂我,都是我带坏的。”
现在反过来了。
这次是舅舅扔下一整堆烂摊子走人,让他去收拾。
他抬头看了眼月亮。
今晚的月亮很老实,干干净净挂在那里,不红,不裂,不低语。天也晴得过分,云一片都没有,象是怕遮住什么似的。
他把杯子拿起来,轻轻举了一下,象是在对着空着的那一半长椅碰杯。
“敬您一杯。”他低声说,“到了下面,麻烦照顾我妹妹。”
他说完这句,把杯里的酒缓缓洒在地面。
滴答。
落在地面的酒,被灯光切成一点一点,象是谁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