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乐坊的戒严还没有解除,右卫队正并未抓到那名在逃的刺客。
太极宫。
左卫将军周绍范阔步抵达甘露殿,作为李世民的心腹,周绍范深受李世民信任,玄武门之变他率禁军卫抵抗李建成兵马,渭水之盟李世民带六骑临灞桥和颉利可汗谈判,其中一骑就是周绍范。
“参见陛下。”
时下左卫大将军是侯君集,同时侯君集还兼兵部尚书职,但周绍范却可以越过侯君集直接上报李世民,就足可见他在李世民心中地位多高。
李世民脸色阴沉,李渊被刺杀,死了也还好。没死才是最麻烦的,未必不会有小人兴风作浪,怀疑是他李世民下的手。
“人都抓到了?”
周绍范拱手道:“陛下,这群刺客负隅顽抗,本要抓活的,却岂料对方自裁而死。”
顿了顿,周绍范继续道:“还有一人逃到了长安丰乐坊,右卫将丰乐坊封锁了。”
“陛下。”
“臣第一时间查了刺客身份,前后拢共三波也可以说是两波,臣还没确定。”
“第一波死的人全部是汉人,身份查不出来,应当都是流民逃户,这群刺客配合默契,武器精良,恐怕是世家培养出来的死士。”
李世民淡漠点头,并未开口,继续聆听。
周绍范继续道:“第二波刺客是吐谷浑人。”
“嗯?”
李世民脸色愈加阴沉:“吐谷浑人?”
吐谷浑构成有些复杂,统治者是鲜卑慕容部的贵族,底层都是羌人、康居人居多。
他们和汉人面相有区别,很好分辨。羌人面部轮廓较方正,眉骨、颧骨及鼻梁突出,眼窝较浅,总结来说大部分不是大饼脸就是细长脸。
为何会有吐谷浑人要刺杀太上皇?李世民陷入沉思。
“你说也可能是三波,为何这么说?”
周绍范开口道:“最先出来刺杀的是一名移动步伐极快的人,单打独斗。而后大概过了小半刻钟,第二波约三十名刺客才出现。”
“他们看似是一伙,但若同为一伙,为何不一起出来,却要分批?臣怀疑可能是第一人为了试探禁军强度,而后出来的那群人应该是策应他逃走。”
“但若说不是一伙人也能解释的通。”
李世民蹙眉道:“若非一伙人,就是有三拨人在同时刺杀太上皇?”
周绍范道:“是。不过臣更偏向于前者,他们应当是一伙人。”
“呵呵!”李世民冷笑,“山东士族!”
“去召吏部尚书高士廉、御史大夫韦挺、中书侍郎岑文本、礼部侍郎令狐德棻前来!”
“喏!”
夜色渐深,丰乐坊还处于封禁状态,右卫队正亲兵好奇的问道:“队正,最后一名刺客不是死了吗?为啥还要封锁丰乐坊啊?”
右卫队正没有解释,他问亲兵道:“让你去查陈队正的娘子查到了没有?”
“她是什么身份?”
亲兵道:“查到了,身份清白干净,万年县副会长,陈队正家里经营了一些小商业,红袖招的胭脂水粉就是这位姑娘低价供应的。
右卫队正沉思片刻,又问道:“你送陈队正回去的时候,他的娘子头发是干的还是湿的?”
“干的,我敢肯定。”
亲兵不解的道:“队正,你怀疑陈队正的娘子有问题吗?可我看没有什么问题,太正常不过了。陈队正又是正七品的控鹤卫队正,如何也不可能勾结贼子吧?这没有一点好处啊!”
右卫对正摇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奇怪,明明过了饭点,为什么还要生火?”
“陈队正冒出个娘子,为什么控鹤卫从未有人提起过?”
“算了,或许真有什么难言之隐,将丰乐坊解除封锁吧。”
“喏!”
“等等,告诉金吾卫那边,让他们继续监视着长安各药房,但凡有人拿创伤风寒的药物,全部记录在册。”
“喏!”
丰乐坊,宅院内。天色渐黑,灯火明亮。
独孤伽倻依靠在床头,陈舟端着药汤给她喂着药物。结束后他又小心翼翼揭开独孤伽倻的伤口,重新换了草药包扎。
“所以你的夜行衣全部放在柴灶内烧了?”
独孤伽倻点头。
“武器呢?”
独孤伽倻道:“还在灶内。”
陈舟想了想,道:“幸好右卫队正没有去厨房,外面有人策应你?”
不然为什么那么巧,右卫查到这里后,外面顿时又冒出另外一个刺客。
独孤伽倻摇头道:“没有,我自己来的。”
“哦。”
“你好好休息。”陈舟刚要走,独孤伽倻叫住了他,“你为什么要救我呀?”
陈舟停下了脚步,来到茶几前,给独孤伽倻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她暖手,然后开口道:“你教了我武技,我还没报答你。”
“就这样吗?”
陈舟:“嗯,就这样。”
独孤伽倻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你上次问我,屠杀我独孤家满门的人是谁。是李渊。”
“猜到了。”陈舟道。
独孤伽倻一脸歉意:“你都猜到了我要杀的人,为什么还要救我?”
陈舟不理解,他问道:“你明知道必死,为什么还要飞蛾扑火?两三百名禁军,你是神仙也杀不了李渊啊!”
独孤伽倻道:“我的故事还没讲完。”
“十岁那年我被带去了草原。和我关在一起的还有二十个突厥、汉人的孩子。我们生活空间很狭小,第一天供应二十人的食物,第二天只有十个人的食物。”
“到第七天只有三个人的食物。”
“我们二十个孩子根本不够吃,后来就开始相互争抢、殴打,强大的人有饭吃,弱小的人只能等着被饿死。”
“直到有一天,有人丢进来一把匕首。”
“我们的生活变的开始不一样了,最后只活下来三个。”
独孤伽倻轻轻吐了一口气:“没遇到你之前,我从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人真的关心我。”
“谢谢你,郎君。”
陈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叮嘱道:“晚上寒冷,被子盖好。”
“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你可以发脾气,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你也打算丢下我吗?”
陈舟:“啊?”
“没有。”
“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哪有那么复杂?”
独孤伽倻咬着牙,坚定的道:“阿郎,我可以为你去死!”
陈舟:“”
“哪有那么夸张,好了,别多想了,早点睡,有事叫我,我在隔壁能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