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敬宗说宽武、控鹤都是陛下精心挑选的信任之兵卒。
还说只有崔卯生一个外人。
那么萧嗣业怎么解释？索守武怎么解释？其他的世家子弟怎么解释？
科举改革触动的可不仅仅只是五姓世家的利益，大唐这么多世家都不希望李二陛下促成这次科举改革。
这些人也都是陛下信任的兵卒吗？
所以陛下信任的不是他们，而是只有我自己？
因为我不属于任何世家大族的人？
陈舟骑在马匹上，陷入沉思，也替李二陛下感到困难和揪心。他还指望这群关陇军事贵族给他打仗，可军中又有很多一部分都是世家体系的人，虽然他们没五姓子那么庞大，但始终也都是世家的人。
皇权要自上而下的发下去，就得底层支持。皇权不下乡啊，一项制度的下发，还需要基层去执行，这些世家大族要阳奉阴违，任何制度推行都会缓慢。
又要考虑基层的支持，又要平衡世家的利益，避免军事体系崩盘，避免地方经济崩盘这个大唐皇帝做的憋屈啊！
不过也不能小瞧了李二陛下，这些世家大族能被李二陛下镇压，就足以说明李二陛下有他的狠厉之处，将他逼急了大不了让社会动荡一次，直接血洗了所有世家大族，只不过结果会让社会动荡便是。
以李二陛下的能力，花十年甚至二十年收拾残局，肯定也做得到，只是大唐盛世的局面可能无法到来。
没有任何人敢真的将李二陛下刺激到这一步，除非他们千年家族的累积想要一夜之间崩塌！
到现在陈舟基本可以肯定，这就是李二陛下和许敬宗针对罢免萧瑀做的一场局。
虽然他还疑惑李二陛下为什么要使用这种手段，但心里大差不差的已经认定是李二陛下布控的局了。
深夜的太极宫，灯火如昼。
许敬宗抵达飞香殿，找到了正在阅读经史的李世民。
“微臣参见陛下。”
“嗯。”李世民放下书卷。
许敬宗苦笑道：“那小子很谨慎啊，说了就好像没说。他建议进士和明经合并，也建议需要什么人才考什么试，选取忠君爱国之人为官。”
“然后就戛然而止不说了，微臣也就没继续问。”
李世民笑了笑，“看来朕猜的没错，能给朕建议治蝗策略的人，心里怎能没点墨水。”
“做个武将委屈他了。”
“嗯，找机会再问问他吧，看看他有什么好的想法。
北门学士和李世民商讨了许久，依旧摇摆不定，拿不出一个具体的改革方案，既能让世家大族接受，又能招揽更多的底层人才进入中央。
“喏！微臣告退。”
李世民起身，背着手走到飞香殿门前，寒风吹拂了李世民的面庞，他的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自言自语道：“这小子恐怕现在还糊涂着呢。”
“想着五姓子能对付朕，能组建八司刺客。就没想着朕也能在五姓子内部安排人的吗？”
“未免太小瞧朕了！”
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功夫栽赃许敬宗？就如陈舟想的那样，他完全可以用别的办法光明正大罢黜萧瑀。
那是因为他要让花娘子郑韵竹朝上走一走，走到五姓子的核心层，获取更多的情报，知己知彼。
你小子当真不得了，崔鹰也能杀了，朕还寻思怎么给你除掉此獠，你倒是自己干成了。
就是过程不够细心，宏泰楼那场火起的好，却没想到事后要将火折子带走。
他眯着眼，这是个完全可以让李世民信任又干净清白，又和五姓有仇的人！
寒风吹过，李二陛下的眉宇高高蹙起，上官仪和许敬宗他们递交了很多抡才方案，李二陛下都不满意，恢复察举、恢复九品中正这还是在给世家大族输送人才进入朝廷。
他要做的事不是眼前的事，而是奠定大唐抡才基调，为后世数十年甚至百年定下择官抡才的基调！
冬十月中，山西下了一场雪。
一辆豪华的马车踏着雪花从河北抵达了太原的一处府邸。
马车主人踩着部曲的背部下了车，他身披白色的貂绒大氅，仿若和大雪融为一体，一步步踏着雪花进了宅院。
中厅内，这名白衣大氅的中年男子跪坐在蒲团上，淡漠的对主位上的黑衣公子拱手道：“王宗主。”
“崔世兄勿要客气，此番前来太原有事？”
开口说话的是现任隐宗宗主，太原王氏的庶出幼子王崇礼。
崔伯义作为博陵崔氏的正嫡长子，他庶出四弟崔卯生的死到现在还没有个交代，故此前来问询。
“你隐宗负责五姓内部刺杀、缉拿、审讯、缉查等事宜。”
“四郎死到现在已经两月有余，是否该给我博陵崔家一个交代了？”
王崇礼端着茶水轻轻呷了一口，将茶水放在案牍上，平静的道：“刑部有我们的人，卷宗你也查了，没有任何疑点。”
“你们怀疑的那名控鹤卫士卒我前后派了两名司首领去查，也没有疑点。”
“显宗宗主也答应明年给你博陵崔氏多添几名官吏作为赔偿，这难道还不够吗？到此为止吧，不要再惹事了。”
崔伯义冷漠的道：“不够！”
“我要你杀了那名控鹤卫的队正！”
王崇礼道：“那是控鹤卫的队正，李二郎的武将官，你以为杀他这么容易？”
“还有，他并没有招惹你们吧？崔卯生也并非他杀，何必要惹是生非徒增麻烦？”
崔伯义厉声道：“我崔家死了个子嗣，总该找个贱民给他陪葬！”
“不管是不是他，我们怀疑是他就够了！”
王崇礼揉了揉眉心，道：“知道了。”
待博陵崔家长子离开府邸后，王崇礼才揉了揉眉心，五姓各家嫡脉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总认为凭着五姓可以欺辱任何人，蛮不讲理。
等哪天真要遭遇反噬必定是致命的，李二郎也不是那么好招惹的，真要撕破脸五姓能被李二郎扬了！
这个时候他们居然还要在乎一名庶子的死活荣誉？如果真是那名控鹤卫队正杀的，杀了他还能维持五姓神秘和威严，最起码不算坏事，他死的也有点用。
可已经验证过崔卯生并非他杀，现在杀了他不是平白招惹麻烦么？得寻个合适的时机和合理的借口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