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座过了好一会儿才给了方许回答。
“我以为,你会在去过青羊宫后才有判断。”
方许听到这句话心揪了起来,此前他就觉得师父中和道长的离去可能不简单。
司座这句话,让方许彻底坐不住了。
“师父死于佛宗之手?!”
问这句话的时候,少年心中杀意顿起。
“我推测是。”
司座回答道:“中和道长出事之前曾与我连络,但他与我连络方式与你们不同。”
司座告诉方许,很早以前他就与中和道长相识。
当初中和道长教了司座一种连络方式:烧符。
两个人当初歃血为盟,心有所感。
以相同道术写下符文烧掉之后,对方摆在特殊地方的符纸就会显现文本。
中和道长告诉司座,他算出自己有一场劫难。
在青羊宫内还有当初司座亲手种下的一株桃树,也可感知青羊宫内气场变化。
所以司座推测,有假扮道家高手的人上门,但其所用术法,在本质上却与道家不同。
司座问方许:“你是如何猜到的。”
方许回答:“原本只是胡乱猜想,可在地宫里见到那尊雕像后便确认了。”
司座点了点头。
他告诉方许,佛宗一直都想染指中原。
长期以来,佛宗都试图向中原发展势力。
根据传说,千年前中原大地佛宗也曾盛行。
但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千年前佛宗突然退走。
自此之后,中原奉行正统道家传承。
方许听到这,想起不精哥在看到那尊雕像的时候曾下意识破口大骂。
也正是在那时候,方许心中的猜测更深远了些。
“我在想,当初有圣人在,就算异族势力强悍,那些半人半兽的家伙数量再多,大妖纵然再强,也不可能压住圣人。”
方许说:“当年圣人不得已将自身化作十方战场来封印异族或许,是佛宗出卖。”
司座听到这脸色有些变化。
他没有想到方许如此敏锐,哪怕他对方许的评价已经很高很高了。
在他心中,方许是天赐给中原的人。
他对方许各方面的评价都高的离谱,只是他不愿表达而已。
现在方许的推测让他对方许的评价更高,高到已经超越了他对自己的评价。
司座是多么心高气傲的,曾在大殊皇帝面前都能说出天下十斗我独占一斗的豪言壮语。
这天下之大超乎想象,穷尽人力才凑出十斗,九斗尽在敌方,那一斗是司座自己。
由此可见,司座的自信有多强?
现在,司座对方许的评价已经超过了他的自傲。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佛宗要放出异族,但他们的目标肯定是瓜分中原。”
方许继续说道:“我想请司座多注意些,另外咱们轮狱司也该扩充一下实力了。”
司座微微点头:“这些事我来安排,你们回来的路上多加小心,若真是佛宗”
他稍作停顿后,语气更为真挚的提醒方许:“他们先算计先帝,又算计厌胜王,现在还杀害了中和道长,武夫与道门的顶尖高手先后遇害”
“你必然是他们的下一个目标,你一定要谨慎,不要轻信任何人。”
方许笑道:“你嘞,信你行不行啊。”
司座也笑了:“你可以不信我,但信我涨俸禄。”
方许:“卑鄙。”
司座:“彼此。”
方许哈哈大笑。
他刚要起身,司座的声音从腰牌里传来:“冯家的事你有大功,回来后,领个金巡腰牌吧。”
方许嘴角再次上扬:“金的啊不怎么满意,紫的给不给啊。”
司座:“再见。”
方许笑着把腰牌揣起来,然后把东西收拾了一下。
出门溜溜达达的去找那位叫水苏的姑娘,如果真的是佛宗作乱,那这个水苏,说不好就和佛宗有关。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想要敲门,却见门开着,那位一身白裙的妩媚女子,背对着方许坐在梳妆镜前。
不管这个女人什么来路,目的如何,这姿色确实是一等一的好。
只看这背影就能迷倒不少人。
她坐在凳子上,上身笔直,肩膀瘦削却不失圆润,腰极细,所以臀部弧线就变得夸张起来。
尤其是在那一身雪白又稍显透明的纱裙装点下,更显美好。
方许在门板上轻轻敲了敲:“水苏姑娘。”
水苏一回头,看到方许的时候眼神里瞬间露出几分惊喜:“方银巡,你是来接我回去的?”
方许:“嗯,我打算现在就出发。”
水苏立刻起身走向方许:“好呀,我随时都能走。”
结果起身的时候又在凳子腿上绊了一下,身子直直扑向方许怀中。
方许看到后嘴角一笑,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
他还尤豫着接不接的时候,沐红腰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
沐红腰伸手柄方许扒拉开,然后抓了水苏的手,她扭腰,转身,一个背摔将水苏扔了出去。
方许眼睛都睁大了。
下一秒,沐红腰在水苏即将摔倒之前又将其接住。
这一刻,看得出来沐红腰稍稍松了口气。
她大概是想试试水苏是否藏了功夫。
可方许却注意到,水苏在被甩出去的那一刻,第一个动作竟然是抬手护住了头发。
方许的眼睛随即眯了起来。
如果不是想查清楚这个新启药行背后到底藏着什么,方许他们根本没必要和水苏周旋。
而这个女人刻意的勾引,对于轮狱司的人来说简直是漏洞百出。
轮狱司的人在武艺上可能算不上个个出类拔萃,可司座选材除了看重武艺之外更看重品行和头脑。
所以大家都知道水苏有问题,就连沐红腰和小琳琅看起来的吃醋也是半真半假。
沐红腰出手试探水苏可不是因为吃醋,她没有那么无聊无趣。
她的想法和方许一样,只是想看看水苏的下意识反应。
正如
水苏刚才好象绊了一下朝着方许扑过来,她又不是木头人哪会一见到方许就绊到的?
方许多坏啊
刚才水苏没站稳,是他悄悄用真气使坏。
就巨野小队这群人,有一个算一个,一个好人都没有。
在水苏走出去之后,沐红腰背着手和方许走在她身后。
方许抿着嘴笑:“对一个弱女子用大背跨这一招,略显狠毒。”
沐红腰微微抬眉:“对一个弱女子用真气偷袭这一招,不只是略显狠毒。”
方许:“也许是因为好色,纯粹是想让她投怀送抱。”
沐红腰:“嗬嗬。”
方许:“刚才那一下,她一只手扶着头顶,一只手扶着腰,这两个地方抽空摸摸。”
沐红腰:“你摸我摸?”
方许:“我来吧,无非是出卖色相,我比较擅长。”
沐红腰:“没有经过训练的事就不要吹嘘擅长。”
方许:“这话什么意思?”
沐红腰背着手加快脚步:“回头先内部练练。”
说完就走了。
方许:“?”
内部练练?
他加快脚步跟上去:“跟谁练练?”
沐红腰还是背着手,还是一脸的平静:“兰凌器上次中了幻术不是看到了巨老大和高临么?他应该比较喜欢这种,你和他练练。”
方许:“你们女的怎么都好这个!”
沐红腰回头看他:“我们,女的,都?仔细说说?”
方许选择闭嘴,大步流星走了。
收拾好东西之后队伍启程返回大殊,秦敬将军特意分派了一支队伍护送。
水苏坐在马车里,手在腰间轻轻摸了摸。
那颗准备给方许用的药一直都藏在腰带内,她始终没有找到机会用。
作为一个被控制的人,她现在并没有自己的思想。
她象是在沉思,实则沉思的也不是她。
这种控制和井求先控制松针公公并不一样,差距巨大。
大太监井求先可以在殊都遥遥控制松针,控制水苏的那个年轻男人最远保持的距离也不过十馀里。
此时此刻,他就远远的跟着方许的队伍。
同样坐在一辆马车里,辛夷的脸色凝重。
坐在他对面的那个,正是此前不久去过承度山杀了中和道长的妙化真人。
但这一次,妙化真人与上一次出现的样貌并不相同。
他突然出现在北固,连辛夷都吓了一跳。
尤其是突然出现在他马车里,辛夷一开始还以为是轮狱司的人偷袭。
此时的妙化真人看起来有些虚幻,脸上如同蒙着一层雾气。
“还没得手?”
妙化真人的语气有些不善。
辛夷道:“轮狱司的人个个都很阴险狡猾,他们不断在试探水苏,为了稳妥,我没有贸然行事。”
他看向妙化真人:“真人样貌幻化不定这是受了伤?”
妙化真人哼了一声:“想不到中和道人濒死之下还有宗师之力,不过,终究不是我对手,只是伤了肉身而已,不妨事。”
辛夷问:“真人亲自赶来,是怕来不及换上方许肉身?还有就是真人来之前是否见过我师父?我师父有什么话让你带给我?”
妙华道:“不是你该操心的。”
辛夷道:“方许若不吃下那颗药,真人就很难换他肉身?”
妙华:“你是在试探什么?”
辛夷:“只是关心真人。”
妙华:“我确实受了伤,确实难以稳定外貌,所以”
他说到这停顿了一下,忽然一伸手掐住了辛夷的脖子:“所以需要你的皮囊过渡一下。”
辛夷脸色巨变,想反抗却已经来不及了。
妙华的身体全都变得虚化,脸逐渐扭曲变大,一张血盆大口出现,直接将辛夷吞了进去。
没过多久,他的真身随即显露出来。
但他的身体里有个辛夷的样子正在来回冲突,似乎想撕裂他的肉身出来。
妙华并不理会,闭目凝神。
两个人的身形在一具肉身之内不断的替换挣扎,辛夷的凄厉喊声若隐若现。
“师父你是师父!师父你为什么要害我!”
妙华闭目回答:“我教你们修行,养你们长大,你们就该懂得感恩,以命报答。”
辛夷的声音更为悲愤:“你不能杀我,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只有我真心顺从你,你不能”
声音消失,辛夷的身形也不在冲突。
吞噬了血肉之后,妙华的肉身得以稳固。
此时样貌,是一个看起来极为俊美的年轻僧人。
又过半刻左右,他的脸开始一下一下的抽动。
没多久,彻底变成了辛夷的模样。
“无相非无相,万相亦无相。”
他睁开眼睛自语道:“你既然已经猜到我是你师父,我更不能留你了,潜入中原十几年,大计将成,你不要怪我。”
他活动了一下身体,似乎有些不满。
“还是殊都里那具躯壳好些,最好的,该是方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