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雪花，迎风飞舞。
天海市就是这样，到了冬天就是一个雪窝子，一个冬天，几乎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下雪。
白雪皑皑，以往热闹的集市却更加红火，红红的春联，红红的灯笼，还有一捆捆辟邪去灾的桃枝，都预示着春节马上就要来到了。
县委礼堂，今天隆重举行全县先进个人表彰大会，全县严厉打击一切严重刑法犯罪活动先进个人、政法系统先进个人……沉行接连上台两次，可是念到全县先进工作者的名字时，他又上台了。
掌声，很是热烈，台上的叶书华把自己的手掌都拍红了，却是比自己得奖更加高兴。
“聪明的沉行，你怎么又上来了？”给沉行颁发先进工作者的领导并不是丁斯杰，丁斯杰却看到了这个小伙子。
“因为我是先进啊……
“小伙子，努力，加油。”最后，丁斯杰还特地跟这个小伙子握了手，这让全县的干部都很是吃惊，这个小伙子，现在名声很响！
……
付出努力，就会有回报。
全县的大会开完以后，司法局长邱湘源也召开全局的总结会议，趁着高兴，邱湘源索性大方一次，一股脑地把大家的奖金和加班补贴都发了。
哦，这才是让大家最高兴的。
“沉行，高兴吧，我们处一个案子还要奖励一块钱，其他那些科室可没有我们的待遇。”徐老律师擦着浑浊的眼睛，看着窗外的阳光。
“我啊，办了多少案子？……”最近案子太多，沉行也没有算过。
“小叶子给算过了，不是还有机关干部每月的补贴……”徐律师帮他算着，我看也得有四五十块钱吧？
这么多？
沉行不敢想，他一个月的生活费才十几块钱，“不会吧，这两个月我办了这么多案子吗……”
两人来到的时候，局里的工作人员个个一脸喜色，在本子上签字、领钱、走人。
“看看，小沉能拿多少？”徐律师挤上前去，主动替沉行询问着。
“沉行……”人秘科的工作人员仔细地扒拉着名单，“这里没有沉行的名字啊……”
“怎么会没这个名字呢，沉行今天上台领了三次奖，”沉行没急，徐老律师先急了，“好好看看，是不是漏了？”
财会人员笑了，他看一眼沉行，这皇帝不急太监倒先急上了，“沉行是吧，你的单子在这儿呢，你跟局里的工人人员不在一块。”
“没漏，小沉的单子不在这个上，他是实习律师，和书华在一块。”黄大姐现在对沉行可好了，见到程耀文还要板着脸说话，可是见到沉行立马就眉开眼笑。
哦，多少钱？
徐律师与沉行几乎同时凑过头去。
“一百七十五块钱！”
怎么这么多？沉行都感觉不可思议。
“没错，”会计重新在算盘上噼里啪啦拨了一遍，“年终一次性奖金八十九块钱，节约奖六十块钱，还有你们法律顾问处办案补贴，你办了二十四个案子，一个案子一块钱，我给你一百七十五，你找我两块钱……”
此时，机关干部在年终时可以发放一次性奖金。奖金数额通常为本人当年12月份的月工资，机关单位还可以发放节约奖，年人平均奖金在60元的基础上增发……
沉行他们办案没有白天黑夜很是辛苦，参照外地一些做法，程耀文跟邱湘源商量，每办一个案子再发一元钱……
“有，有，有……”
沉行就赶紧掏裤兜，把揉得皱巴巴的两块钱递给会计，换来十七张崭新的大团结，能把耳朵割破那种，沉行一时都舍不得折起来，就这样拿在手里扇着风。
这人民币的味道，很好闻。
“沉行啊，你的奖金和补贴都快赶上两个月工资了……”黄大姐笑道，“这一下，成了小财主了，请客吧。”
“走吧，国营饭店，想吃什么吃什么……”沉行倒是真的高兴，这是重生以来自己的第一笔进项，值得庆祝。
“你啊，还是留着，给你们家小叶子买点东西吧……”黄大姐一听连连摆手，却是悄悄地跟沉行说道，“你们俩，挑明了没有，这到年底了，男方不得表示表示啊……”
两人正说着，又一年工作人员走进来，看到沉行手里的票子就很是惊讶，“老黄，沉行不是实习律师吗，怎么跟我们一样发奖金？”
这话让人不爱听，徐律师有心替沉行出头，可是却没有说出话来。
黄大姐正想给那人堵回去，正巧邱湘源局长过来，“实习律师，干的工作一点也不比正式职工少。普通人靠工资吃饭，靠劳动生活，办案就要有奖金，这就是我们的政策……”
……
手里有钱，心中不慌。
沉行很感谢师傅，没有师傅，自己也办不了这么多案子，每个案子不是他的支持，自己怕是寸步难行。
他先是去买了两瓶西凤，去了师傅家，程耀文不要他的白酒，又要留他吃饭。
“沉行，过年得到对象家里看看……”程耀文的爱人提醒着沉行，“不能空着手，得带点东西……”
哦，沉行就看到师母拿出两筒茶叶来，“这是你师傅的战友寄过来的，你把西凤一块拿到小叶家里……”
哦，沉行感觉有点让白酒给呛着了，眼睛让泪花给遮住了……
自己和小叶子真到了那一步了吗？
两人什么都没说，可是叶书华跟他说话总是不自然……
这不，今天下午，沉行先走出了法律顾问处，叶书华低头整理着手头的材料，过了一会儿也戴上了围巾和手套……
两人一前一后在大街上走着，中间隔着很远的距离。
“瞧这两小年轻……”程耀文站在三楼的楼顶上，看着自己的两个徒弟，“跟不认识似的……”
其实，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两人就差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了，偏偏两人还假装是普通同事。
刘行舟也想笑，不过，他想想还真是羡慕，自己什么时候能有这样两个徒弟。
……
一九八三年的齐州县百货大楼，是这个小城最气派的建筑。
水磨石地面被无数布鞋和皮鞋踏得光可鉴人，混合着暖气管的烘热，雪花膏的甜香还有隐约的樟脑气味，这是八十年代特有的公共空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