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有什么事情吗？为什么要让师父离开？”
不知道伏幽有什么紧急的事情，甚至要连夜告诉自己，而且还让符华回避，程立雪抬眸望向伏幽，澄澈的眼底满是不解，连带着声音里，都掺了几分小心翼翼的好奇。
“说了她也想不起来，而且，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跟你师父没有关系。”
见符华已经离开，伏幽背过身把门关上，随即顿了顿，转过身来，目光直直落在程立雪脸上，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问起了对方。
“我知道你以前是天命的女武神，十六年前的那场事故，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
程立雪下意识点头，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
那些被压在心底的记忆翻涌上来，程立雪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眼底掠过一丝痛楚——
十六年了，第二次大崩坏的硝烟与战火，从未真正在她的心里散去。
或者说，每一个辗转难眠的夜晚，雪狼小队战友们的身影，总会清晰地浮现在程立雪的眼前。
天才的帕特里克，总是喜欢拌嘴的莎布和莎乐美，还有唱歌和音波武器没什么区别，还梦想着成为偶像的时雨绮罗……
以及，最温柔，最强大的队长，塞西莉亚·沙尼亚特。
可这些对程立雪而言格外珍贵的战友们，已经彻底消失在雪原之上了。
不过，现在让程立雪疑惑的是，为什么伏幽会提到这个话题。
“那场灾难里……牺牲了太多的人了。”
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程立雪低下头，肩膀微微发颤，低声叹息着，黯淡的眸光里，盛满了挥之不去的哀伤。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活下来，可是，我的战友们，全都在西伯利亚失去了生命……”
“……”
伏幽缄默不语，眉头紧锁，无意识地瞥开目光。片刻后，他还是重重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可终究还是缓缓开口了。
“立雪，有些事情，也该挑明了。”
“……师叔？”
程立雪猛地抬起头，眨了眨眼睛，茫然地看着伏幽，眸子里满是困惑，全然不明白伏幽话里的意思。
“第二次大崩坏中，是我把你送回太虚山的。”
迎上程立雪骤然睁大的双眼，以及惊讶不已的目光，伏幽的声音低了几分，连带着语气里的底气，都消散了大半。
顿了顿，伏幽又补充道。
“你的战友们没有全都死去，塞西莉亚还活着，她的女儿，是我如今的教女。”
“……塞西莉亚队长还活着？！”
闻言，程立雪的眼睛倏然亮起，像是沉寂的夜空突然燃起了星火。
难以言喻的惊喜瞬间席卷了程立雪的四肢百骸。她猛地站直身体，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方才因噩梦而起的阴霾，竟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这么多年来，程立雪早已不敢奢望什么，几乎已经放弃了幻想。
可伏幽的话，却像一道光，刺破了她心底十六年的阴霾，让她惊喜万分，欢喜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嗯，她现在就在神州的境内，而她的女儿琪亚娜，就在太虚山下。”
伏幽看着程立雪喜形于色的模样，嘴角却扯不出半分笑意，只觉得心头沉甸甸的，像压着一块巨石。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会将眼前这份欢喜，碾得粉碎。
“师叔，谢谢您。”
程立雪的声音带着哽咽，她微微躬身，神色格外诚挚。
“如果不是您将我救出战场，我恐怕现在也不能安然无恙地待在这里了。”
全然没察觉到伏幽的异样，程立雪满心都是失而复得的庆幸，甚至开始想着与塞西莉亚见面时该说些什么了。
“等等，立雪，你感谢早了。”
伏幽的声音更轻了，哪怕是在面对凯文的时候，也没有这么犹豫。
垂眸看着地面，伏幽的指尖微微颤抖——
此刻的他，像个手足无措，踌躇不决的老家伙，怯懦，胆小，满心都是难以言说的矛盾与挣扎。
“早了？”
程立雪微微蹙眉，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她不解地歪了歪头，眼底的困惑更浓了。
“送你回太虚山的时候，我在你的身上放了一片羽毛。”
伏幽的目光飘向窗外，夜色依旧浓稠得化不开，天空黑漆漆的，没有丝毫放亮的迹象。
“为了防止你的精神崩溃，它会让你下意识地不去回忆那些悲痛的过往。”
顿了顿，伏幽重新将视线落回程立雪脸上，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你的太虚剑气的造诣在逐渐上升，而这么多年，你对当年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一直都在努力地回想着以前的事情。”
重新将视线投到程立雪的身上，伏幽继续道。
“只不过，因为羽渡尘的缘故，你在第二次大崩坏中的完整记忆，并没有能展露出来。”
“我能感觉到，你身上的那片羽毛，已经快要隐瞒不住那段经历了。”
“原本，我还想继续使用羽渡尘，让你继续忽略那段记忆，维持着虚假的稳定，无忧无虑地在太虚山上生活下去……”
伏幽的声音越来越低，他看着程立雪渐渐发白的脸色，依旧不紧不慢地说着。
“可我却被一个小孩子点醒了，那时，我才觉得自己真的老了，变得怯懦了……”
自嘲地笑了笑，伏幽的眼底满是讽刺。
“是啊，一味地隐瞒与逃避，是永远也无法解决问题的，想要彻底解决它，就必须要选择直面。”
话音落下，伏幽的表情骤然凝重起来，直直地盯着程立雪的眸子，而周身的空气，仿佛都在此刻凝滞了。
“您……您到底在说什么？”
程立雪的声音开始发颤，她本能地感到了一丝慌乱，后背抵在冰冷的墙上，心底涌起一股强烈的慌乱。
那些隐隐约约的预感，像藤蔓般缠绕上来，让程立雪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我参与了第二次大崩坏，并作为天命的敌方出场。”
伏幽的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刺进了程立雪的眼底。
“早在我来太虚山之前，我们就见过面了。”
“……”
程立雪僵在原地，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错愕地望着伏幽，眼底的困惑与震惊交织在一起，像是有惊雷在脑海中炸开。
“西琳就是第二律者。”
见程立雪懵在了原地，一动不动，伏幽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一字一句，格外清晰。
“而我，就是杀了你的队友们，残害了那几位可怜a级女武神的元凶……第二律者的同伴，第二次大崩坏的帮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