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握着勺子的手腕被他灼热的大手攥住,滚烫的鸡汤淋漓而下,溅在他的手背和被子上,他却浑然不觉。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前所未见的慌乱,那点子讨好的意味,几乎要从眼睛里溢出来。
“媳妇儿,”他的嗓音彻底软化,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仓皇,“你别生气,我根本不认识她。”
苏晚终于舍得抬起眼睫,目光幽幽地落在他写满紧张的脸上,那张总是挂着明媚笑意的红唇,此刻却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我生气?”
她缓缓地重复了一遍,尾音拖得极轻,却象一根羽毛,挠在陆封驰最敏感的神经上。
“我生什么气?人家可是副院长的千金,又是这医院里的医生,对你这个英雄伤员嘘寒问暖,我替你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番话听起来温温柔柔,可每个字都带着钩子,扎得陆封驰心里发慌。
他一听这话,心里那根弦彻底绷紧了,比在战场上被敌人包围时还要紧张百倍。
“我发誓!我真不认识她!”陆封驰急的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媳妇儿你信我,我眼里心里就只有你一个,别的女人在我眼里,跟门口那木头桩子根本没区别!”
他情急之下,甚至想举起另一只手来对天发誓,以证清白。
可稍一用力,胸口的伤处就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整个人都僵住了。
看着他着急忙慌,又因伤势而动弹不得的狼狈模样,苏晚心里的那点被搅扰的不快,瞬间烟消云散。
她终是没忍住,被他这副笨拙又真诚的样子给逗笑了。
“噗嗤。”
清脆的笑声打破了病房里的紧张氛围。
苏晚空着的那只手伸过去,轻轻捏了捏他紧绷的脸颊,触手一片滚烫。
“行了,知道你心里没鬼。”
她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轻快,带着一丝无奈的宠溺:
“我还不至于为了这种上不了台面的货色,跟自己过不去。”
陆封驰紧紧盯着她,确认她眼里的笑意是真实的,那颗高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回了原处。
他整个人都松弛下来,紧攥着她手腕的大手也随之放松,却没舍得放开,
反而得寸进尺地用粗糙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手心里的软肉。
他蹭了蹭她的手,用那沙哑得能磨痛人心尖的嗓音,低低地撒娇。
“媳妇儿。”
“恩?”
“你亲我一下,我就不难受了。”
苏晚的脸颊“唰”地一下就红了,热度从脖颈一直蔓延到耳根。
这个狗男人,还真是人前人后两副面孔,真是给点阳光就璨烂,刚解释清楚就开始提非分之想了。
她嗔怒地瞪了他一眼,那眼波流转间,却没多少威慑力,反而添了几分娇羞的风情。
可当她的视线触及他依旧苍白的脸,还有那双黑沉沉的、充满期待的眼眸时,心又不可抑制地软成了一滩水。
算了,看在他是个重伤员的份上。
苏晚飞快地凑过去,在他温热的脸颊上,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一下。
柔软的触感一触即分。
陆封驰却在那一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只觉得被她亲过的地方,有一股细微的电流窜过,瞬间点燃了他全身的血液。
那抹柔软的馨香,比任何灵丹妙药都管用。
他唇边的笑意再也抑制不住,缓缓扩大,明亮得能照亮整个病房。
刚才那点被不速之客打扰的阴霾,连同伤口传来的阵阵钝痛,似乎都在这一吻之下,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心满意足地看着苏晚,连带着喝汤的速度都快了不少,一口接一口,乖巧得不行。
苏晚被他那灼热又专注的视线盯得有些不自在,只能加快了投喂的速度,想着赶紧喂完好转移一下注意力。
一碗浓郁的鸡汤,一小份清淡的蔬菜,很快见了底。
陆封驰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只觉得这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一顿饭。
苏晚收拾好碗筷,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拿出一方干净的白色软垫,垫在了床沿。
她准备给陆封驰把个脉,仔细检查一下他身体内部的恢复情况。
“手伸出来。”
陆封驰闻言,立刻顺从地将那只没打针的手腕递了过去,平稳地放在软垫上。
苏晚微凉的指尖轻轻搭上他脉搏跳动的位置,指腹下的脉搏强劲有力,只是节奏略显虚浮。
她垂下眼睫,凝神静气,仔细感受着脉象的每一次搏动。
病房里静悄悄的,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陆封驰一动不动,贪婪地凝视着她近在咫尺的侧脸。
长而卷翘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挺翘的鼻尖小巧精致,
专注的神态让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柔和的光晕里。
他觉得,岁月静好,大抵就是如此了。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
许久,苏晚才收回了手。
“怎么样?”陆封驰忍不住问道。
“恢复得比我想象中要好。”苏晚确认了他的身体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脉象虽然还有些虚弱,但已经趋于平稳,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不厌其烦地叮嘱他。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次伤得这么重,必须好好休养。”
“这几天不准再熬夜,就算我不在,也要按时吃饭,按时吃药,听见没有?”
陆封驰乖乖点头,活脱脱一个听训的小学生。
“都听媳妇儿的。”
看着窗外天色已经完全黑透,苏晚估摸着时间,准备起身回家。
“我得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
一听她要走,刚刚还心满意足的陆封驰,立刻就不乐意了。
他一把拉住苏晚的手,不肯放开,那双深邃的眼眸就这么眼巴巴地瞅着她,活象一只即将被主人抛弃的大型犬。
“明天一早就来,好不好?”他的声音里满是显而易见的不舍和恳求。
苏晚看着他这副“大型挂件”的黏人模样,又好气又好笑。
她只能反手拍了拍他的手背,耐着性子安抚道:“好,我答应你,明天一早就过来给你送早饭。”
得到确切的承诺,陆封驰这才恋恋不舍地,一点点松开了她的手。
苏晚提着保温桶,走到病房门口,回头看了一眼。
病床上,那个高大强悍的男人,正侧着头,视线一瞬不瞬地胶着在自己身上,那副望眼欲穿的样子,让她心头又是一软。
她冲他挥了挥手,这才拉开门,快步离开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