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晨心中那股沸腾的暖流彻底决堤,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将所有的激动、感激和承诺,都融进了这个坚定的动作里。
他绝不会,姑负这份由妹妹为他努力争取的期望!
森老雷厉风行的作风,让整个事件的节奏骤然加速。
他甚至没有多留一分钟,交代周勤留下处理后续事宜,便在周勤的搀扶下,带
着那种审视国之重器的兴奋,匆匆离开了这间空荡的小楼。
临走前,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眸再次深深地看了苏晚一眼,那份欣赏与认同,已经无需任何言语。
客厅里,苏家人还沉浸在巨大的冲击中,久久无法回神。
周勤则站得笔直,他看向苏家人的态度,比刚才更多了几分由衷的敬意。
他走到苏晨面前,声音沉稳有力。
“苏晨同志,请您今晚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明早八点,我会派车来接您,前往考核地点。”
苏晨的身体还僵硬着,大脑因为过度的狂喜而有些缺氧,他只是机械地点头。
周勤又转向苏晚,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
“苏晚同志,这次真的太感谢您了。您不仅救了森老的命,还为国家举荐了如此优秀的人才。”
“周大哥客气了,我哥能不能通过,还得看他自己的本事。”
苏晚浅浅一笑,说得滴水不漏。
周勤再次点头,又安抚了受惊不小的苏成林夫妇几句,这才告辞离开。
黑色的高级轿车悄无声息地驶离,带走了那份令人窒息的威压,也留下了一场翻天复地的巨变。
直到引擎声彻底消失在巷尾,柳如烟才腿一软,瘫坐在了板凳上,她大口喘着气,捂着狂跳的胸口,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苏成林扶着桌子边缘,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斗。
他看着儿子,又看看女儿,脸上的神色复杂到了极点。
有震惊,有骄傲,还有一丝读书人风骨被触动的羞愧。
而苏晨,他终于从那片混沌的晕眩中挣脱出来。
他猛地转过身,一把抓住苏晚的肩膀,力道大得他自己都没发觉。
“小晚!你……”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斗,千言万语堵在喉口,却只化作了这一个字。
他盯着妹妹那张平静无波的脸,那个他从小看到大,以为最需要自己保护的妹妹。
此刻,她的身影在他瞳孔中,变得无比陌生,又无比巨大。
苏晚感受到了肩膀上载来的痛楚,也感受到了兄长内心那片汹涌的海啸。
她反手轻轻拍了拍苏晨的手背,用一种四两拨千斤的温柔,卸掉了他所有的激动与失态。
“哥,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去奔赴你的星辰大海吧。”
一句话,让苏晨所有激烈的情绪,瞬间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他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此刻眼框竟不受控制地灼热起来,滚烫的液体几乎要夺眶而出。
……
第二天一早,天还蒙蒙亮,苏家小楼就已经灯火通明。
柳如烟起了个大早,在空荡荡的厨房里翻箱倒柜,想要给儿子做一顿最丰盛的早餐,
她的心头泛起一阵酸楚,眼圈又红了。
苏成林则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烟雾缭绕中,他的面庞显得格外凝重。
昨夜的冲击太大,他一夜未眠。
客厅里,苏晨穿上了他最好的一身衣服,一件白衬衫,一条熨烫的笔直的深色长裤。
他坐在板凳上,脊背挺得笔直,断臂处的石膏吊在胸前,整个人透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然。
只有苏晚,依旧和平时一样,在厨房里不紧不慢地忙碌着。
她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和几碟精致的小菜走出来,轻轻放在桌上。
那粥熬得晶莹剔透,米油丰厚,散发着一股独特的草药清香。
“爸,妈,哥,吃早饭了。”
她将一碗粥推到苏晨面前,自信满满地说道:
“放心吧,我哥是天才,绝对没问题。他只是缺少一个机会而已。”
柳如烟看着女儿笃定的模样,悬了一夜的心,莫名地就安定下来几分。
她坐下来,拿起勺子,却怎么也吃不下去。
苏晨端起碗,他明白这碗粥里蕴含的意义。他没有多说,一口气将温热的药粥喝得干干净净,
只觉得一股暖流从胃里升起,瞬间流遍四肢百骸,连日来的疲惫与伤痛都被驱散了不少,头脑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
早上八点整,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准时停在了小楼门口。周勤亲自从驾驶座上下来,为苏晨拉开了车门。
“苏晨同志,请。”
“我去了。”苏晨站起身,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父母,最后,郑重地揉了揉苏晚的头。
“等我回来。”
说完,他毅然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这个家,走向了那个他梦寐以求的战场。
吉普车绝尘而去,柳如烟的眼泪终于忍不住,簌簌地掉了下来。
苏晚走上前,轻轻地从后面抱住了母亲。
“妈,别哭。你应该为哥哥感到骄傲。”
是的,骄傲。柳如烟擦干眼泪,望着儿子消失的方向,心中涌起了无与伦比的自豪。
这场决定命运的考核,持续了整整一天。
从艰深晦涩,函盖了量子场论与规范场理论的理论笔试,到数码国内最顶尖的核物理专家组成的面试团,
进行的轮番轰炸式提问。再到最后,由专门人员进行的,几乎要将他人生履历挖地三尺的严苛政治背景审查。
每一关,都象是在刀尖上跳舞。
每一项,都是对知识、心智与意志力的极限考验。
当苏晨傍晚时分,拖着疲惫至极的身体被周勤送回家时,他整个人象是被彻底抽干了所有精力,脸色苍白如纸。
可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闪铄着一种前所未有,近乎疯狂的兴奋光芒。
“怎么样?晨晨?”柳如烟第一个冲了上去,声音里充满了担忧。
苏晨摆了摆手,他一屁股坐在板凳上,端起桌上的凉白开就猛灌了一大杯。
“痛快!”
他重重地将杯子放下,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他激动地抓住父亲的手,声音都有些变调:
“爸!那些题目!那些问题!全都是我梦寐以求想要研究的方向!
他们问到了中微子振荡,问到了夸克禁闭,甚至还探讨了弦理论的可能性!”
苏成林听着这些熟悉又尖端的名词,作为一个同样领域的学者,他完全能理解儿子此刻的激动。
他能想象,那是一个怎样宏大而迷人的学术世界。
苏晨感觉自己发挥得淋漓尽致,那种棋逢对手,将自己毕生所学全部倾囊而出的感觉,实在是太酣畅了。
他转过头,在昏暗的灯光下,看向那个正默默为他倒水的妹妹。
他走过去,用那只完好的手,宠溺又郑重地揉了揉苏晚的头。
“我们家小晚,真的长大了。”
他由衷的感慨,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和无限的温情。
“现在,是家里的顶梁柱了。”
苏晚的动作顿了一下,她抬起头,看着兄长眼中那份发自内心的认可与依赖,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巨大的喜悦与期待笼罩了整个苏家,连日来的阴霾似乎都被这束光彻底驱散了。
然而,所有人都没想到,结果来得如此之快。
仅仅过了两天。
周勤就再一次亲自上门,他的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喜色。
这一次,他没有开那辆军用吉普,而是那辆代表着森老身份的黑色轿车。
他手中捧着一个盖着红色绒布的托盘,上面静静地躺着一份牛皮纸文档袋。
在苏家四口人紧张的注视下,周勤站定,他深吸一口气,用一种无比郑重的姿态,掀开了绒布。
他取出那份文档,双手递到苏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