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你怎么来了?”
一道苍老而嘶哑的声音自虚空深处传来,仿佛从腐朽的古井中爬出,带着岁月侵蚀后的干裂与沉重。
声音不高,却如寒风穿骨,瞬间冻结了整片天地的喧嚣。
贞子脚踏虚空,脚下是焦黑的土地,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腐烂交织的气息。
她微微抬头,目光穿过翻涌的尘雾,望向那道自天穹垂落的白芒。
面容清冷如霜,眉宇间藏着不属于凡俗的孤寂。
一袭墨色长裙随风轻扬,宛如夜色中悄然绽放的彼岸花。
“前辈,你……这是做什么?”
她的声音微颤,并非出于恐惧,而是震惊,“这些……这些都是主人丧尸大军,你将它们尽数吞噬,恐怕不好交代吧!”
话音未落,她已察觉下方大地上成千上万的丧尸化为了一具具干尸,精魄被无情抽离,如同秋叶被狂风卷走,不留一丝痕迹。
天空中,巨大旋涡缓缓闭合,犹如一只睁开又阖上的魔眼,隐入云层深处。
紧接着,一道白芒疾驰而下,快若闪电,轻轻落在贞子左肩之上。
那是一只芝麻大小的白骨蚊子,通体泛着惨白光泽,空洞的眼窝中跳动着幽蓝色的火焰。
“应该没什么吧!”
白骨蚊子咧嘴一笑,露出一个近乎滑稽的弧度,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打点秋风而已。再说了,这些不过是行尸走肉,留着也是浪费灵气。”
他顿了顿,忽然转头盯着贞子,“对了,你怎么来了?莫非……小荒城出事了?”
贞子沉默片刻,眼中掠过一丝复杂情绪。
她在抵达小荒城的一瞬,便已洞悉一切。
那些所谓的“怪物”,根本不是天灾将近,而是被人操控的丧尸大军。
当她察觉到大量丧尸同时死亡时,便知必有强者出手。而这股气息……她太熟悉了。
“城池无事。”
她低声回应,语气平静,却掩不住内心的波澜,“只是前辈,这些丧尸终究归属主人麾下。你这般擅自吞噬,若是被他知道……恐怕……!”
白骨老者闻言,嘿嘿一笑,袖袍轻摆,仿佛毫不在意:“那个臭小子又要喋喋不休了是吧?整天讲什么‘天地有道’‘生死有序’,烦都烦死了。我不过打点秋风,又没伤及生灵,何必那么较真?”
他说着,还故意撇了撇嘴,像个被训斥后不服气的老顽童。
贞子无奈地叹了口气,眸光微闪:“好……那我不告诉主人便是。但此事须等主人出关后再议。眼下最紧要的,是守住小荒城,防止引发更大祸乱。”
话音落下,她缓缓闭上双眼,唇角微启,口中传出一阵低沉而悠远的吼声——那不是人类所能发出的声音,更像是来自九幽之下,大地深处传来的哀鸣与号令。
起初细微,继而如潮水般蔓延开来,震荡四野,连空间都在微微颤抖。
“尔等……,臣服于我!否则……死……!”
一字一句,如雷贯耳,带着不容违逆的威压,响彻整片天地。
下一瞬,奇迹发生。
远处那密密麻麻、原本还在躁动不安的丧尸大军,竟齐刷刷停下动作,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所震慑。
它们僵硬的身躯缓缓跪倒,额头触地,匍匐在尘埃之中,如同朝拜君王的奴仆,无声而顺从。
风止,云静,天地一片肃穆。
贞子睁开眼,眸中闪过一抹猩红光芒,随即归于平静。
她不再多言,只轻轻吐出两个字:“回城。”
刹那间,虚空震动,空间如水面般泛起涟漪。
她的身影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骤然消失,只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以及久久不散的压迫感。
而在她身后,唐山脸色发白,双腿几乎站不稳;小荒城四大家族的族长们面面相觑,冷汗直流。
而此时的黄玄真人双目圆睁,手中拂尘掉落也不自知;傅雷更是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们听到了什么?
他们听到的,是一个足以颠覆整个修真界的秘密——这场席卷边陲的“天灾”,根本不是天降厄运,而是人为制造的阴谋!这些怪物,并非自然生成,而是有人在暗中豢养、操控,只为掀起战乱而已!。
可是此时没人敢动,也没人敢问。
因为他们知道,刚才那一声怒吼,不只是命令那些密密麻麻的丧尸大军——更像是在警告活着的人!
有些真相,他们不敢问,也没资格问!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道低沉的嘶吼声响彻云霄。
那声音不似人语,也不像野兽咆哮,更像是从地狱深处爬出的亡魂,在风中哀嚎。
腐朽、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撕裂长空,直击人心。
众人脸色骤变,纷纷抬头。
那嘶吼声是从二十多名幽冥卫口中发出。
他们披着漆黑如墨的斗篷,面容藏在兜帽之下,只露出一双双泛着幽绿光芒的眼睛,像是荒坟间游荡的鬼火,冷冷俯视大地。
他们悬浮半空,动作整齐划一,仿佛被某种无形之力操控,又似早已排演了无数次。
随着道道嘶吼声响起,下方如黑色海洋般汹涌澎湃的丧尸大军,竟也奇迹般地停止了躁动。
原本混乱无序、嘶吼狂奔的尸群,此刻却井然有序地调转方向,踏着沉重而规律的步伐,缓缓撤离战场。
脚下的土地仍在震颤。
残肢断臂遍布四野,鲜血汇成细流,在焦土上蜿蜒流淌。
乌云将散未散,折射出猩红而凄厉的日光。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与腐臭,连飞鸟都不敢靠近,唯有几只秃鹫盘旋高空,贪婪地窥视着这场浩劫后的盛宴。
“黄……黄老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傅雷站在废墟边缘,脸色惨白,嘴唇哆嗦,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死死盯着退去的尸潮,眼睛瞪得滚圆,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它们……就这么走了?真的……走了?”
他下意识揉了揉眼眶,指尖沾满血污也浑然不觉。
前一刻还刀兵相见、生死一线,怎么转眼之间,敌人竟自行撤军?
是阴谋?是诡计?还是……有更高层次的存在介入?
“你还想怎样?”
黄玄真人冷哼一声,语气透着疲惫与不屑,“难道你巴不得再来一场厮杀,把命都搭进去?”
他负手而立,白发随风轻扬,道袍猎猎作响。
目光如刀锋般扫过天际,落在那一具具干瘪扭曲的尸体上。
那是战死的同门,有他亲手教导过的弟子,也是曾与他并肩御敌的好友。
有的尸身已被啃噬得只剩骨架,手中仍紧握断剑;有的倒在护城阵法边缘,脸上凝固着临终前的怒吼;更有甚者,头颅高悬旗杆,双目圆睁,似在控诉这世间的无情。
黄玄真人喉头一哽,终究化作一声悠长叹息:“造孽啊……这一战,死的人太多了……是该死的,还是该死的都死了。”
声音很轻,却像千斤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
与此同时,小荒城城楼之上,一道白色身影静静伫立。
她一袭素白纱裙,裙摆随风轻动,如同山巅孤莲,洁净而不染尘埃。
银发如月光般披散肩头,遮住半张脸,唯有一双眸子,清冷如寒潭,深不见底。
她正是贞子。
在她身后,唐山肃然而立,神情复杂难明。
李氏、王氏、赵氏、陈氏四位族长分列左右,皆是地方豪强,平日呼风唤雨的人物,此刻却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位神秘莫测的女子。
他们心中有太多疑问:为何丧尸听命于她?她究竟是人是鬼?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可没人敢问。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一个能驱使万尸如臂指使的存在,已非凡俗所能揣度。
稍有不慎,便是灭族之祸。
时间悄然流逝。
一盏茶后,天地重归寂静。
乌云渐散,阳光破开阴霾,洒落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上。
断裂的城墙、破碎的兵器、凝固的血泊,都被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竟显出几分讽刺般的温柔。
可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大地开始轻微颤抖。
起初只是脚下微不可察的震动,紧接着,震感越来越强,仿佛地底有巨龙翻身,整座小荒城都在摇晃!
“怎……怎么了?”
一名守城士兵惊恐大叫,手中长矛哐当落地。
所有人警觉抬头,望向远方的地平线。
黑点浮现,由远及近,迅速扩大。
那是一片黑色的浪潮!
滚滚而来,势不可挡!
正是贞子不久前收服的丧尸大军!此刻正以惊人的速度回返,步伐整齐,毫无混乱,仿佛一支训练有素的铁血军队!
队伍最前方,赫然是那二十多名幽冥卫!
他们凌空踏步,每一步落下,虚空震荡,脚印处竟留下淡淡的黑色符文,如同烙印在空气中的咒语。
他们引领着身后亿万尸群,如潮水般涌来。
所过之处,草木枯萎,土地龟裂,连空气都仿佛凝固停滞,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如同空间本身在哀鸣。
“我艹!!”
小荒城城楼上,唐周猛地后退数步,脸色惨白,双腿打颤,“怪……怪物来了!快戒备!所有人准备迎战!敌袭——!”
“闭嘴!”
一声暴喝如雷霆炸响。
唐山猛然转身,眼神凌厉如刀,一把揪住唐周衣领,狠狠将他掼在一旁:“再敢胡言乱语,老子现在就弹爆你的小鸡鸡!”
唐周跌坐在地,嘴角渗血,惊恐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父……父亲?你疯了吗?你看不见吗?那么多怪物!它们要攻城了!你要害死我们所有人吗?!”
话音未落,他忽然浑身一僵,瞳孔剧烈收缩,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
他颤抖地抬起手指,指向唐山,声音沙哑而破碎:“你……你不是我父亲……你……你是谁?!畜生!还我父亲命来!!”
他嘶吼着扑上前去,却被两名护卫死死按住,只能在地上疯狂挣扎,泪水混着血水滑落脸颊。
而此时,贞子依旧静立原地,不曾回头,也不曾言语。
她只是轻轻抬起一只手,指尖微动,仿佛拨动一根无形的琴弦。
那浩浩荡荡的丧尸大军,在距离城墙百丈之外齐齐停下,动作整齐得令人毛骨悚然。
二十多尊幽冥卫单膝跪地,低头俯首,齐声道:“女王大人,,我等回来了,听候调遣。”
风停了。
云静了。
整座城,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唐山,唐周,以及四大家族族长和十几名守卫的喧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