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都别说了!
秦守田大吼一声,聒噪的女人们终于安静下来。
秦小贵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地对秦守田说道:“走吧,大叔,这事咱们去队部说。”
秦守田也豁出去了,心里默念着天塌下来总有高个子顶着。他是秦家的大家长,到了该挺身而出的时候,谁让他是家里的老大呢。
一行人朝着队部走去。秦淮茹的大娘、三婶,还有她娘,领着各自的儿媳妇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叽叽喳喳地嘀咕,都在猜到底出了什么事。
秦淮茹大娘压低声音:“我看不是啥好事,要不然小贵咋不肯跟咱们细说?真要是好事,他早嚷嚷开了。”
秦淮茹三婶急得直跺脚:“哎呀,那到底是啥事啊?咱们秦家可没偷没抢的。二嫂,不会是你家胖丫在城里出啥事了吧?”
“不可能!胖丫能有啥事?”秦淮茹她娘想也不想,直接否认道。
说话间,众人已经到了队部门口。
秦小贵让他们在院里等着,自己径直走进会议室,对着屋里的秦老实和大队长秦德山说道:“书记,大队长,秦树良一大家子人都在外头等着呢,我给叫来了。”
秦老实点了点头,转头对王桂英吩咐道:“桂英,你先带嫂子去旁边房间歇会儿。”
“好嘞,大队长。”王桂英应下,随即对着二狗子他娘说道:“嫂子,走,咱们去那边屋里等会儿。”
说完,她领着二狗子他娘往外走。
等二狗子他娘出去后,秦德山才朝秦小贵摆了摆手,沉声吩咐:“去把秦家那伙人叫进来吧。”
二狗子他娘跟着王凤英往另一个房间走,刚出门,就瞧见秦守田一大家子人黑压压地挤在院里候着。
她忍不住咂了咂舌,脚刚跨进屋里,就迫不及待地拉着王凤英追问:“妹子,到底是啥事啊?咋还把秦守田一大家子人都叫来了?不会是出啥大事了吧?”
“嫂子,你放心,这对你家是好事,你别着急。等你家大哥来了,我们再跟你细说。我给你倒杯水,你在这儿慢慢等,我去那边看看。”
“行行行,那妹子你去吧,我在这儿等着。”二狗子他娘见实在问不出话,只能无奈应下,挨着板凳坐下,心不在焉地盯着门口,等着那边的动静。
另一边,秦小贵已经把秦守田一大家子人都叫进了会议室。
一行人刚进门,就瞧见村里的领导们都端坐在屋里。秦守田连忙堆起笑,对着秦德山和秦老实拱了拱手:“书记、队长,这是出了啥事啊?还劳烦您把我们一大家子都叫来。”
秦老实看了秦德山一眼,秦德山冲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开口就行。
秦老实先叹了口气,沉声道:“守田啊,守良,树业,今天把你们一大家子叫来,确实是有桩事要跟你们说。”
“叔,出啥事了?”秦淮茹她爹秦守良性子最急,当即闷声追问道。
秦老实又叹了口气,语气凝重:“守良,你家胖丫在城里出事了。”
“啥?胖丫她出啥事了?叔,胖丫那孩子老实,能出啥大事啊?”秦守良的声音瞬间拔高,满脸的不敢置信。
“你先别急,听我慢慢说。”秦老实摆了摆手,“今天早上,公社的李满仓书记把我叫了过去,一顿臭骂。
随后就跟我说,你家胖丫在城里无故滞留,还被人逮住了贪污公粮、私开小灶。
现在人家把这事通报到了公社,李书记让咱去把人给带回来。”
“不可能!胖丫怎么会做这样的事?”秦守良的脸瞬间涨红,“胖丫嫁人了,她嫁到城里,难道就不能在城里待了?”
后面什么贪污什么的,秦守良根本就没听清,只揪着“无故滞留”四个字不放。
秦老实摇了摇头,语气沉重:“守良,现在不光是无故滞留的事。
谁让你家胖丫当时没迁户口呢?
要是把户口迁到城里,不就没这些事了吗?现在,胖丫这事把咱们全村都给连累了!”
“啥?还把咱全村连累了?”
听到秦老实这么讲,秦守田再也沉不住气了,猛地往前跨了一步,声音都有些发颤,“大队长,到底出了啥事?
要是真因为胖丫这丫头,把全村人都坑了,那我们家以后咋在村里立足啊!”
秦老实重重叹了口气,声音沉得象块石头,目光扫过屋里慌乱的秦淮茹娘家人,一字一句把话说透:“守田,守良,守业,你们都清楚,咱们现在是大集体时期,凡事都得靠着集体的脸面。
就因为你家胖丫的事,李书记发了大火,说胖丫户口还在咱红星公社,她在城里闹出贪污公粮、私开小灶的事,纯粹是给咱公社丢人现眼!就因为这事,咱村的先进奖励都被直接取消了!”
他顿了顿,喉结滚了滚,语气里满是无奈,“咱们都是土生土长的庄稼人,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
没有了先进奖励,化肥就彻底泡汤了,咱们地里的粮食产量最少得减两成!
你们说这事可咋办?守田,守业,这事要是让村里人知道了真相,不得把你全家都给撕了!”
这话象一道惊雷劈在秦家人头顶,屋里瞬间炸开了锅。
秦淮茹的大娘腿一软,扶着旁边的桌子才站稳,尖利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的老天爷啊,这可咋整啊!
咱们一大家子,祖祖辈辈本本分分,从来没干过亏心事,咋就出了这么一档子祸事?”
三婶脸白得没有一丝血丝,攥着衣角的手抖个不停,嘴里反复念叨:“这可咋整,这可咋整啊!要是让村里人知道了,不得把咱们家的房顶都给掀了?这是要逼死咱们呀!”
旁边怀着孕的秦淮茹二嫂,捂着肚子,紧紧拽着一旁秦淮茹大嫂的骼膊,声音发颤:“大嫂,这可咋办?
我这孩子马上就要生了,还想跟娘说说,让她多拿点钱去买点红糖呢!
你说这事一出,咱家哪还有钱啊?
完了完了,我这孩子能不能保得住都不好说了!”
秦守良像被抽走了浑身力气,一屁股瘫坐在板凳上,双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喉咙里挤出沙哑的呜咽:“不可能啊……胖丫不是那样的人……她咋会干出这种事……”
秦守田瘫坐在旁边的长凳上,脸色铁青,嘴里反复念叨:“这可真是丢大人了……咱们以后,全家以后在村里,是彻底没活路了……”
屋里的空气像被冻住了,只剩下秦守良压抑的哭声和众人粗重的喘息声。
那个年代的规矩,像座大山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得罪了全村人,他们家是真的没有活路了。
别说可以出去讨饭,那个时候出门必须要有介绍信,没有介绍信就是盲流子,被公安逮住就是关看守所,再遣回原籍强制劳动。
真要是被村里人排挤,他们连逃的地方都没有,只能被逼上绝路,彻底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