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雾气没散。
它们聚在一起,沉甸甸的,象是天上流下来的金汤。
“哗啦”
雨下来了。
不是水。
是液化的气运,是凝结的灵机。
雨滴落在御花园的青石板上,没有溅起水花,直接钻了进去。
石头变成了玉。
原本灰扑扑的地砖,瞬间变得晶莹剔透,散发着温润的白光。
“啊!!”
一声惨叫在人堆里炸开。
是王翦。
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将军,此刻正抱着自己的右臂,脸涨得通红。
周围的武将吓了一跳。
“老将军!”
“快传太医!”
蒙毅刚要冲过去,却被王翦一巴掌推开了。
力气大得吓人。
蒙毅这种猛将,竟然被这一巴掌推得倒退了三步,脚下的地砖都被踩裂了。
“别过来!”
王翦吼了一声。
他一把扯掉身上的甲胄,露出带伤疤的右臂。
那是当年灭楚时留下的老伤,阴雨天疼得钻心,骼膊根本抬不起来。
可现在。
那条骼膊在响。
“噼里啪啦!”
象是在炒豆子。
又象是干柴在烈火里爆裂。
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王翦骼膊上那些狰狞的紫黑色伤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脱落。
黑色的死皮掉在地上。
新肉长了出来。
粉嫩,但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吼!”
王翦仰天长啸。
他猛地一拳轰在旁边的汉白玉栏杆上。
“轰!”
大腿粗的石柱子,像豆腐渣一样炸碎了。
漫天石粉飞扬。
王翦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拳头。
没破皮。
甚至连个红印子都没有。
“好了?”
王翦哆嗦着嘴唇。
他又试着挥了两拳。
空气被打爆,发出刺耳的哨音。
“老夫的手……好了?”
“老夫感觉回到了二十岁!”
“不!”
王翦攥紧拳头,浑身骨节炸响。
“比二十岁还强!”
“现在就是来十头牛,老夫也能一拳打死!”
不光是他。
蒙毅、王贲、李信……
这些大秦的杀才们,一个个都在吼。
有人身上的陈年箭创好了。
有人卡了十年的武道瓶颈破了。
他们站在金色的雨里,身上的气血狼烟冲天而起,把御花园上空的雨幕都给冲散了。
“这就是神迹……”
大宛王子趴在泥水里。
他浑身都在抖。
刚才那点因为吸了两口灵气而产生的窃喜,现在全变成了绝望。
他看着王翦一拳轰碎石柱。
那是人能干的事?
他们大宛国的勇士,要是挨上这一拳,还能有全尸?
“这怎么打?”
大宛王子抓着自己的头发,把头皮都抓破了。
“这还怎么打?”
“秦国的将军都变成了怪物!”
“我们拿什么跟他们打?”
“拿头去撞吗?”
没人理他。
因为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那金色的雨,并没有局限在皇宫。
它随着风,飘向了咸阳城的每一个角落。
城西。
破旧的巷子里。
一个缺了条腿的老秦兵,正靠在墙根下晒太阳。
他是当年的锐士,腿断在战场上。
“下雨了?”
老兵抹了一把脸。
金色的雨水顺着他的脖子流进衣服里。
热。
象是一团火在断腿处烧。
“痒!”
老兵死死抠着断腿的伤疤。
那种痒,钻心蚀骨。
他疼得满地打滚,手里的破碗都被砸碎了。
“啊!!”
老兵发出一声嘶吼。
他从地上弹了起来。
站住了。
稳稳当当地站住了。
他低下头。
原本空荡荡的裤管里,此刻充满了力量。
虽然腿没长出来,但那股气劲,支撑着他象个正常人一样站立。
甚至比以前站得更直。
“站起来了……”
老兵摸着墙,眼泪混着金色的雨水往下流。
“额站起来了!”
“额又能为陛下杀敌了!”
这种场景,在咸阳城的每一条街道上演。
医馆里。
躺在病榻上咳血的肺痨病人,突然坐了起来。
他张开嘴,吐出一大口黑色的血块。
然后吸了一大口气。
通透。
那烂得象棉絮一样的肺,好了。
学堂里。
那些正在背书的孩童,突然觉得脑子一清。
以前怎么也记不住的《秦律》,此刻只要看一眼,就象是刻在了脑子里。
“先生!”
一个流着鼻涕的小孩举起竹简。
“我背下来了!”
“我也背下来了!”
孩童们欢呼着冲进雨里。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他们知道,自己变聪明了,力气变大了。
整个咸阳城。
沸腾了。
这不是过节。
这是重生。
百万百姓跪在泥水里,任由金雨冲刷着身体。
他们甚至舍不得擦脸上的水。
有人张着嘴,拼命地喝那天上的雨水。
有人拿盆接,拿桶装。
“万岁!!”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句。
紧接着。
声浪如海啸。
“大秦万岁!!”
“陛下万岁!!”
声音震得城墙都在抖。
御花园里。
那些西域使臣听着外面的山呼海啸,一个个面如死灰。
完了。
彻底完了。
如果说之前秦国强,那是强在兵多将广。
现在。
这是全员飞升。
连路边的乞丐都可能是个高手。
这还联合个屁的六国馀孽?
这消息要是传回西域,三十六国怕是连夜就要送降书过来。
“我要带点回去!”
龟兹使臣突然疯了一样。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金丝锦囊。
趴在地上,拼命地往里面装泥巴。
那是被金雨淋过的泥。
那是圣土。
“这是我的!”
大宛王子也反应过来了。
他一脚踹开龟兹使臣,自己扑上去,双手捧起一坨黑泥,直接往嘴里塞。
“我的!”
“吃了它就能成神!”
“我是神!”
他满嘴黑泥,嚼得咯吱作响,笑得疯疯癫癫。
哪还有半点王子的尊严?
就象是一条抢食的野狗。
嬴子夜站在一旁,手里还捏着那把瓜子。
“啧。”
他摇了摇头,把瓜子皮吐在地上。
“没出息。”
“这点洗脚水就抢成这样。”
“要是让你们看见后面的好东西,还不得把眼珠子抠出来?”
就在这时。
天上的金龙动了。
它完成了使命。
那庞大的身躯在云层中翻滚了一圈,发出一声满足的低吟。
然后。
它化作漫天金光,缓缓消散。
不。
不是消散。
是融入。
融入了大秦的山川河流,融入了脚下这片土地。
嬴政从半空中缓缓落下。
他的脚尖触地的瞬间。
“咔嚓!”
方圆十丈的青砖,瞬间化为齑粉。
一股恐怖的威压,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
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李斯离得近,直接被这股气势压得跪趴在地上,连头都抬不起来。
“陛下……”
李斯艰难地开口。
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此刻的嬴政,不再仅仅是人间帝王。
他身上流淌着的,是真正的人皇之气。
嬴政收敛了气息。
他握了握拳头,感受着体内奔涌如江河的力量。
那种掌握一切的感觉。
太迷人了。
他转过身,看向扶苏。
扶苏站在雨里。
他身上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没了。
原本因为杀戮过多而变得有些癫狂的眼神,此刻清澈得象是一潭深水。
但他手里的剑,更冷了。
那是洗尽铅华后的锋芒。
“父皇。”
扶苏微微躬身。
声音不再沙哑,而是透着一股金石之音。
“儿臣悟了。”
“杀戮不是目的。”
“杀戮,是为了守护这片金色的雨。”
嬴政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才是大秦的储君。
这才是他的儿子。
“好。”
嬴政吐出一个字。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宫墙,看向那沸腾的咸阳城。
“子夜。”
赢子夜拍了拍手里的灰,慢悠悠地晃荡过来。
“干嘛?”
“这就是你给朕的礼物?”
嬴政指着这满城的欢呼,指着这脱胎换骨的江山。
赢子夜耸了耸肩。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沾在脸上的雨水。
动作随意得象是在擦汗。
“这算什么礼物。”
赢子夜把手帕随手一扔。
正好盖在大宛王子的脸上,把他那满嘴的黑泥给遮住了。
“父皇。”
赢子夜背着手,迈着小短腿往大殿方向走。
头也不回。
声音飘了过来,带着一股子欠揍的漫不经心。
“这才刚刚开始。”
“先把地基打好。”
“过两天,咱们再去把那个什么罗马帝国和爬虫王国给平了。”
“拿他们的脑袋,给咱家的新房子当摆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