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公主有约?丫鬟面色变了变,虽仍有怀疑,但依旧小声道:“公子稍等,我去通报。”
然后扭头摇着小屁股飞快跑掉了。
过了一会,一名面生的老嬷嬷走出来,看了悠然跨在门坎上,欣赏大门做工的李明夷,恭顺道:“李公子请随我来,我家公主请您过去。”
李明夷还是第一次来庄安阳家,只见这侍郎府邸颇为气派,二人一前一后,没走正门,穿过了一条由一个个圆环月亮门构成的廊道,出来时,就已到了后宅。
府内的气氛很压抑,大院子里呈现出极为古怪的一幕:
在冰冷的天井中央,身材矮小,梳着八字胡的庄侍郎跪在地上,双手高举头顶,扶着头上顶着的一个装满了水的铜盆。
在他身旁,是保持同样姿态的徐夫人,徐夫人身旁,是个喂的很是肥胖的少年,遍体鳞伤,一样跪着,头顶水盆。
而庄府的下人们,则远远地或在忙碌,或束手站在回廊中眼观鼻,鼻观心。
李明夷都震惊了,稀罕道:“这是学什么功夫呢?”
领路的老嬷嬷神态平静,说道:“昨日老爷从宫里回来后,发了一阵火,公主罚他们冷静一下,学学心如止水”。”
李明夷看了这嬷嬷一眼,吐槽道:“这不是止水,都冻成冰了吧。”
跪在地上的庄侍郎的确已经快成冰了,他脸庞、手都冻的通红,扶着铜盆的手掌从刺痛,转为了麻木。
如丧家之犬,与前两日判若两人。
忽然,庄侍郎看到眼前出现了一双靴子,他不敢大幅度抬头,上翻眼皮,就看到李明夷笑眯眯道:“庄大人,又见面了。还有徐夫人,咱们也又见面了。
徐夫人浑身颤斗,嘴唇发青,几乎要撑不住了。
“李————明夷!”庄侍郎眼神几欲喷火,声音沙哑:“小人,卑鄙小人!”
李明夷不悦道:“庄大人有力气,还是留着反省自己吧。还是说,您仍想如前天晚上一样,训斥在下?可惜,风水轮流转,如今没有了庄大人,只有庄老爷,哦,看这样子,你这个老爷比仆人还不如。来人呐,给庄老爷头顶加点冰,算我请的。”
“你!”庄侍郎急火攻心,眼前发黑,却愣是不敢动。
李明夷摇头,失去了与之逗趣的兴致,他已能想到之后这家人的悲惨结局。
转身离开,他来到正房门前,推开门,又掀开挡风帘子,温暖的屋内,一张巨大床上,庄安阳正笑嘻嘻地端坐着。
她腰肢纤细,一身战国袍,长发随意地披散着,面庞气色极好,一张童颜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排细碎牙齿。
庄安阳看着李明夷,笑嘻嘻地中气十足道:“奴才,你来啦!”
李明夷随手放下帘子,门也没关,大踏步走过去,特自来熟地左脚踩右脚,将靴子脱在地上。
跨步上了大床,蹲下,从怀中取出小金牌。
捏着金牌,轻轻左右拍打庄安阳柔滑如剥了壳的鸡蛋的脸蛋,笑道:“婊子,又皮痒了是不是?”
庄安阳非但不怒,脸蛋反而有些兴奋的潮红。
她昨日一整天都沉浸在从未有过的欢喜中,大仇得报,如今正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昨晚就开始期待李明夷的到来,想与他分享喜悦。
毕竟这个世界上,她能想到的,可以放肆地分享这一切的人,也只有李明夷一个。
甚至,因为太想,导致昨晚梦里又回想到了那天被李明夷镇压,绑缚在老宅的一幕
许是从小到大,一切外人面对她不是同情,就是躬敬,委实没有这么一个如此粗暴,不对她彬彬有礼的外人。
醒来后,莫名还觉得有点刺激。
不是吧,这病娇开始犯病了————李明夷看她脸蛋红扑扑的,大眼睛里蒙着一层水雾的模样,心中暗骂。
不和精神病人计较!
随手将金牌塞入沟壑之中,李明夷将自己摔在松软的大床上,撇嘴道:“你就是这么对待恩人的?以后见到我,嘴巴放尊重一点,知道不?”
庄安阳两条麻花辫随着呼吸而在肩头起伏着,她乖巧地“恩”了声,忽然说道:“那本宫以后叫你小明好不好?你以后也别跟着昭庆混了,来本宫这里,本宫罩着你,封你做面首!
本宫听人说,古代地位高的公主都养面首。”
呵呵,精神病人欢乐多,思维果然够跳脱————李明夷哭笑不得,大咧咧盘腿,坐着看向她,揶揄道:“你知道面首什么意思吗就养。而且,就凭你还想挖我?”
庄安阳自信地挺起胸脯,傲然的语气:“如今的我,已不是曾经的我。这偌大庄府已悉数臣服在本宫脚下,皇后娘娘独宠我一人,你只要弃暗投明,跟着本宫,以后保你在京城里横着走,没人敢惹。”
李明夷淡淡道:“少说废话。跟我说说,这两天发生了什么?”
“奥!”庄安阳眉飞色舞地道:“就是按你教的,那天庄老狗从衙门跑回来,说他被算计了,要我进宫找干娘求情。我假装答应,但拖延到晚上才进宫,干娘问我是不是为了庄老狗求情,我摇头,和干娘说了我被庄家人欺负,废了我的腿的事。
干娘大怒,说肯定为我出气,要我住在宫里一晚。第二天午时吧,干娘送我出来,还派了几个宫里的婢女、太监借我先用着。
她说,那个乐太医她已经帮我去责罚了,还要京师府衙去查庄老狗,然后等过几天,朝堂上这股风波先过去了,再让府衙寻个案子,把庄老狗抓了,给他们定罪。
如今庄老狗一家人没了依仗,只能仰本宫鼻息过活,本宫也与他们摊牌了,你进来的时候看到了没?我罚他们跪着。不过这才哪到哪,狠的在后头,不过我有点嫌弃若是府衙办案,是不是要很久?
所以我想要不让衙门抓了,先用刑,然后本宫去求情,再把他们放回来,之后找个由头,将他们赶去老家,离开京城,再派人在路上截杀,一了百了。”
庄安阳兴致勃勃地分享着自己的计划。
见李明夷安静听着,不予置评,她迟疑了下,忽然一脸委屈地嘟着嘴,眼巴巴地看着他:“小明,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坏啊。”
你可以换个称呼吗,这称呼让我感觉仿佛活在语文课本里————李明夷笑着捏了捏她婴儿肥的脸蛋,说道:“坏的还挺缜密。”
他心中感慨,如今的庄安阳终归还是年少,所以对局面缺乏掌控力,才会想着报复之后,直接杀了,本质还是她害怕人不死,留着再出变故。
从这里,庄侍郎的命运就迎来了剧变,在原本的剧情线中,他还能蹦哒几年才倒台。
而那时候庄安阳的选择是将他们留在宅子里,日夜羞辱取乐。
这么一想,被杀或许也不是最坏的结果。
“怎么没看到皇后娘娘派来的太监宫女?”李明夷随口问道。
庄安阳“哦”了声,说:“我要他们把我娘当年留下的,后来被庄老狗赶走的老仆人找回来了,至于庄府那些忠犬,在大理寺里几乎都被打残了。如今整个庄府我说了算,也就用不着宫里的人了。”
李明夷恍然,怪不得领路的老嬷嬷对庄家人毫无尊敬。
“这样啊,那确实稳妥很多。”
李明夷随口表达了赞许,旋即才道:“那接下来,就是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什么承诺?”庄安阳还在兴头上,大脑不很灵光,闻言愣了下。
李明夷微笑道:“我答应给公主治腿,你忘了?”
庄安阳怔了下,脸上神经质的笑容消失了,她仿佛一下子恢复了清冷状态,表情中带着将信将疑:“你真能治?”
合著她压根就没真的信————李明夷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小盒子,放在二人面前,解释道:“这个东西,名为大还丹”,乃是古时候传下来的神药,至少也有几百年历史了。你或许不清楚修行领域的事,但你需要知道,古时候有许多大修士,乃至神鬼行走世间,那时候的人法力远超当今的异人,制造出的物品,丹药也远超如今这个时代。”
就象他脸上的人皮面具,就是古代大宗师所炼。
庄安阳愣了愣:“就是越老越厉害呗。”
“差不多吧,”李明夷敷衍道,“而这大还丹,便是古人炼制,如今存世极少,只怕放眼天下,也没有几丸。而这是其一,传言可治疔一切外伤,当然也包括你的腿。”
庄安阳见他说的认真,不似骗自己,神态也严肃紧张起来。
她缓缓地,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将胭脂盒大小的木盒捧起来,然后在李明夷鼓励的目光中,咽了口口水,摒息凝神,将木盒打开。
然后,盒子里的黑黄色,粗粗的一截,散发着奇异丹香的大还丹暴露在二人的眼前。
庄安阳满含期待的小脸凝固住了,她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大还丹,又看向李明夷,脱口道:“你让本公主吃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