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西所部也是精锐,既然见到敌军过河,邵西立即组织兵马直接守住河岸,大量的箭雨瓢泼而下,李良臣手持铁盾,将身躯用铁盾护住,反而却露着脑袋,两眼死死盯着河岸,大手不断挥舞,呼喝船只不畏箭矢,奋勇前行。
短短时间内,便有大量士卒中箭哀嚎,或者落入水中,邵西亲自来到河岸坐镇,见敌方已经行驶到河道三分之二处,尤其是最打头的那艘快船,灯火通明,宛若灯塔,却是格外刺眼。
旋即喝令众将士搭箭满弓,只听邵西一声大喝:“火箭烈!”
众弓手手中的铁制箭头立即变成了燃烧着烈火的火箭,“给本将军瞄准了!放!”
火箭射中船蓬,本来抹上湿泥的船只竟然火速燃烧了起来,显然这火箭上面的火不是普通的烈火,而是邵西的法术技能,河头烂泥根本阻止不了火势的蔓延。
“可恶!”
李良臣格外愤怒,与船上士卒一同弃了快船,直接涉水而行,临近河岸,暴怒不止的李良臣直接丢了手中的铁盾,单手提着钢刀,浑身罡气迸发,脚下的汉水翻腾滚涌,就在李良臣脚下形成了一个涡旋,随后李良臣猛然跃起,照着敌人最密集的弓阵中杀了过去。
“孟临的意思我听明白了,刘烈临阵改变了计划,而他正好被刘烈招至军中,而不能将情报传出来,是这样吗?”行将就木至
此时的邵峰躺在床榻之上,身上盖着一层厚厚的棉被,面若游丝,竟有一种行将就木之感。
这是邹衡第一眼看到邵峰时的感觉,莫不是两个儿子的死,给邵峰打击到了?
邹衡匍匐在地上,听到邵峰的言语,赶紧回道:“不敢欺瞒侯爷,的确如此,我家老爷猜测,或许是刘烈身边的谋士建言,所以才让刘烈转变了主意。”
邵峰一时无言。
邹衡也不敢抬头,只能趴在地上干等。
“是这样啊!”
良久,邹衡才听得一声叹息,随后便听得床上的声响,还不等反应,榻上声音再度传入耳朵,虽然声音虚弱,但邹衡内心竟有些徨恐,“你且起来吧,不用跪着了!”
邹衡赶忙站直身子,这才晓得原来是邵峰竟已掀开了棉被,在榻上坐起身来,自有侍女为邵峰后面放置垫子被褥,让邵峰可以靠在垫子上,舒服一些。
在床榻旁边一直伺奉的中年男子,邹衡也知道是谁了,是邵峰的长子,如今武都郡实际上的继承人。
邵峰气力有些不济,却依旧条理清楚的说道:“老夫骤然听得两万大军惨败,我那两个儿子身死的消息,恨刘烈,亦恨孟临,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但老夫知道,有些事却没法怪罪于他,毕竟两万对五千人,总该是输了,除了一开始被打了一个出其不意,其他却是堂堂正正对决,老夫那两个儿子废物,老夫为何要怪罪在敌营当中心惊胆战,却依旧为老夫传递情报的功臣呢?”
“谢侯爷体谅我家老爷!”
邹衡听罢,为了更好的担任间谍这样的职务,邹衡甚至已经将自己彻底洗脑成了孟临的小厮,听到邵峰说痛恨孟临,邹衡不由攥紧拳头,身体微颤,咬牙切齿不已,而后听到邵峰赞扬孟临乃是功臣,邹衡也跟着欢喜,直接屈膝大拜。
邵峰虽已老迈,但为政多年,练得一双火眼金睛,看到邹衡的反应,默默点了点头,看来此人确实是孟临的亲信。
“既然如此,咱们应该派兵支持老三,预防刘烈合兵一处,以老三的武略,恐怕难以抵挡刘烈啊!”孟临的情报摆在这里,邵峰不得不谨慎,已经死了两个儿子了,不能再让另外一个儿子送死了。
“父亲,今早老三那边有军情送达!”
邵东低声说道。
“何事?”
邵峰心里一突,生怕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在传入自己的耳朵里。
邵东瞥了一眼邹衡,邹衡知趣,赶紧拱手退了下去。
邵东这才将怀里的军报掏了出来,递呈到邵峰手中。
邵峰摆手拒绝道:“不看了,老眼昏花,已经看不清字了,你直接说吧!”
邵东道:“高异所部趁夜驱快船强行渡河,已经被老三击退!不过”
“不过什么?”
邵峰抚须的手忽然一顿。
邵东只得继续说道:“那敌将被击退,但神射营损失惨重,黑刀将孙致平也被敌将杀害了,孙将军的脑袋亦被敌将带走了!”
“那将叫什么名字?”
“李良臣,刘烈麾下校尉,乃是山贼出身!”
邵峰忽然感到颌下一阵刺痛,将手举起来看,原来是一时失神,竟将几根白须扯了下来,邵峰怔了片刻,忽然黯然神伤:“刘烈不过一匹夫,有什么本事竟能笼络如此多的战将?而老夫坐拥一郡之地,手底下竟无能用之人。”
邵东建言道:“父亲,不如派于将军带兵支持老三吧!于将军毕竟是郡中名将,实力强横,更有统兵之能,有于将军相助,或能抵御刘烈进攻,汉水经历了上曲王攻伐,又遭受了陈兴内乱,数次动荡,几乎掏空了家底,只要再坚守一阵,刘烈军必然粮草不济而不得不撤军,或者咱们的使者联系上了上曲王,有上曲王在边境策应,刘烈也必然会撤军的!”
“吾儿说的在理,城中尚有一万精兵,你让于策带五千走,再动员所有县乡,招募青壮,为于将军凑够三万人,以武都十几年的家底,老夫就不信,难道真的抵挡不住刘烈不成!告诉于将军,如果他能杀了刘烈,老夫便将两县之地赐予他!”
本来十分淡然的邵东猛然抬头,惊诧道:“父亲,这赏赐是不是太丰厚了,咱们整个武都郡也才十四个县。”
“老大!死的是你两个兄弟!”
邵峰加重了语气,“难道你认为两座县城比报你两个亲兄弟的血仇还重要吗?“
邵东大惭而走。
“主公,咱们这是往哪里去?高异校尉所部不是在北边吗?”
孟临双腿夹紧马腹,心中愈加徨恐不安,终于忍耐不住,驱马来到刘烈近前高声询问道。
“原来是子居啊!子居不懂兵,我此番便是要越过汉水,从后方偷袭邵峰老窝,武都郡南部折损了两万兵马,根本组织不起来防御,一马平川,咱们也无需进攻县城,直接便能将武都郡府围住!”刘烈骑在墨麒麟上,却没有带兜鍪,头发四乱飘扬,倒是有一种豪迈之感。
而孟临却已经骇的惊魂欲裂,几欲摔倒,勉强抱住战马雄壮的脖颈,心里已经有所明悟,一而再再而三,他孟临不是傻子,接连两次刘烈不按照计划行事,不已经说明问题了吗?刘烈早已经发现了他的身份,并利用孟临的身份传递了两次假情报给邵峰,邵峰才有如今大败!
他孟临几欲羞死,打马便要往后逃窜!
不过却被刘烈随手从战马上拽了下来,耳边除了呼呼风声,便听见刘烈的调笑之语:“子居这是要往哪里去?要说起来,我能迅速击败邵峰大军,还是多亏了子居了!”
孟临如今被擒,反倒恢复了些许冷静,最后结局不就是个死罢了,他孟临岂会畏死吗?只可惜我那妻儿
孟临被刘烈直接横放在墨麒麟身上,孟临趴在墨麒麟身上,手足无处安放,只能胡乱扑腾,可谓狼狈至极,又听到刘烈言语,终是忍不住嘲弄道:“那左将军就是这么样对待恩人的?”
刘烈闻言,顿时大笑。
伸手止住行进大军,便翻身从墨麒麟身上下来,孟临也不反抗,顺从的也从墨麒麟身上爬了下来,不是孟临不想反抗,孟临是聪明人,一来没那个本事反抗,二来,看刘烈的样子,或许会饶自己一命?
孟临自有大志,也十分惜命,如果可能,当然不愿意就这样死了。
众将见刘烈停下,便有人想要过来询问,不过却被刘烈直接赶了回去,孟临这才发现,二十米之内,竟只剩下他与刘烈二人了,哦,还有一头墨麒麟。
“子居是个有本事的!可惜,为何要背叛我呢?”刘烈十分随性,也不嫌弃满地尘土,竟是直接坐到了地上,还伸手示意孟临也坐。
孟临无奈,毕竟如今性命捏在了刘烈手里,不听话又能怎么办,不过孟临还是坐不下,只是半蹲着,才对刘烈说道:“左将军有一点却是说错了,在下自始至终都是邵侯爷的属下,又何来背叛一说呢?”
“你既在我麾下,为何不是背叛呢?”刘烈继续笑道。
孟临不愿再与刘烈逞这口舌之利,却是直接问道:“那左将军准备如何处置我这背叛之人呢?”
“所以说啊!子居,你可为难住我了!”刘烈却忽然有些意兴阑姗,对孟临道:“邵峰必败无疑,我不愿杀你,但也不能留你,你且回文安县吧!取了你家眷,去投上曲王去吧!”
孟临神色不变,却是拱手谢道:“多谢左将军不杀之恩,我知左将军之意,如果我在上曲王麾下站住脚,必为将军传递情报,以报左将军今日恩情!”
“我是不信的!”
刘烈说罢,孟临顿时涨红了脸,刚要反驳,刘烈却是道:“好了,子居,我既然宽恕了你的性命,你就快走吧,万一我改变了主意,或者我几个属下得知你是间谍,必然要杀你的!”
孟临听罢,却是丝毫不敢停留,掩面而走。
刘烈所部如今只剩三千馀人,伤重的皆放在广福县安顿,顺便将广福县所有骡马都征召殆尽,所有无马步兵都变成了有马步兵,行军速度有了很大的提升,在加之刘烈本身的【疾走】词条,行军速度更是快上了一筹。
路过武都郡其他县城时,县城竟是闭门不出,守城将领、县令等众纷纷惊慌失措,但也只是登上城头遥遥相望,丝毫没有出城的打算。
等刘烈军抵达了武都县下,整个郡府才突然反应剧烈了起来。
“你说什么?”
邵东猛得站起身来,甚至连酒水洒在了衣襟上都顾不得了,转身带着亲卫就来到了城头,武都县经过邵峰十几年的修砌,城池高大深厚,如今邵东登上城头远望,正好能够瞧见随风飘扬的刘字大旗。
“左将军刘?刘烈!!!”
看着绣在大旗上的几个大字,邵东猛得睁大双眼,双手拄在女墙上,浑身竟是止不住的颤斗,“刘烈怎么会在此处?这不应该啊?”
一旁的偏将见状,赶忙劝道:“还请大公子放心,他刘烈不过三千人,三千人拿什么攻城?咱们城中光精兵就有五千,将城中所有世家豪强动员起来,再拉出一万人也不是问题的!这一万人野战可能不行,但守城足以。”
邵东浑身稍作放松,偏将说的没错,区区三千人,只要将于将军召回,消灭刘烈这三千人可谓是轻而易举。
“去,吩咐人,给于将军报信,让他速速回援!”邵东对偏将吩咐道。
偏将自然应诺而去。
邵东又仔细观察一番,也没发现什么异样,便下了城头,准备将此事禀告给自己父亲了!
“快将人把信使赶紧叫回来!咳咳!”
邵峰愈加苍老,两儿身死,悲痛欲绝,再加之往年的旧伤,竟是一病不起,不得已将郡中诸事全部托付给了长子邵东。
如今听到邵东竟然派遣了信使让于策率军回来,顿时大急,止不住的开始咳嗽起来。
“爹,让于将军回来有什么问题吗?”
见到邵峰止不住的咳嗽,作为孝子的邵东赶紧上前搀住自家父亲,随后更是轻轻拍打邵峰的后背,邵峰这才缓过精神来。
“你先将孟临的那两个随从找出来杀了!”邵峰忽然吩咐道。
“哦哦,好!”
既然父亲吩咐,邵东赶紧出了屋门,吩咐亲卫去做,而后自然又回到了父亲的身边,聆听父亲的教悔。
“孟临不是降了,就是被刘烈发现了间谍身份,要不然无法解释刘烈为何会三番两次的做出与情报相反的计划,所以我才让你杀了那两个小厮,以绝后患!”
邵峰看着自家长子,却是不由得叹息一声,邵东处理政务方面颇有才能,但智计颇短,当一郡太守足以,但却干不了一方诸候,等自己百年后,也不知道邵东能不能守住这份基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