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不多说,周文杰便领着林墉进了书房。
未等林墉坐稳,周文杰便赞叹:“世子上回所提的雉兔同笼解法,老夫反复推敲,仍觉惊为天人。”
林墉摆手笑道:“祭酒过誉了,此类解法本就不止一种。若您有兴趣,晚辈还可再讲一抬足法。”
就在这个时候,周小媚端茶进来,便也驻足旁听
周文杰回家之后,便将这精妙的解法教给了自己孙女。
周小媚一直以为这是自己祖父没有研读的结果。
如今看来,竟然是林庸想出来的。
这怎么看也不太可能。
林墉娓娓道来,周文杰与周小妹皆听得入神。
一番长谈后,林墉方才道明来意:“周祭酒,晚辈今日实有一事相求。”
“世子大才,莫说一事,但凡周某力所能及,必当竭力相助。”
“我想请大学收一人入学。”
周文杰含笑应道:“既是世子举荐,想必才学不俗。不知欲荐何人?”
林庸这才开口:“周祭酒,我想请您收的是朱球儿。”
周文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能让世子开口的,想必应该也是名门之后:“朱球儿?不知是京城哪家名门的公子?”
林庸还没来得及回答,站在旁边的周小媚小声提醒:“爷爷,就是那个朱球儿,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
周文杰一听,差点被茶水呛到,”世子,你当真要推荐他进太学?你确定?”
“世子可知太学门墙何等森严?”
“自大燕立国以来,入学者非簪缨世胄,即寒门魁首。那朱球儿……”他摇头叹息:“老夫若破此例,只怕士林唾骂,毁了百年清誉啊!”
周小媚知道祖父一生持重,从未失仪至此。
要知道以前有人送给周文杰黄金万两只求一个大学名额,都不带尤豫地拒绝。
看样子这个林庸也不过如此。
和一个商人走得如此近,怪不得算学之法如此精妙。
林庸不答反问:“敢问祭酒,何为治世之才?”
“自然是以经史明道,以策论安邦。”周文杰慢悠悠地回答,“譬如岁考策论,字字当见家国。”
“那商道呢?”林庸这才开始发问,周文杰能够受人尊敬,不仅仅因为他的学问。
“大燕北御狄戎,南抚百越,每年军资粮秣流转何止千万?“若无通商之才调度钱粮,纵有良将十万,亦要饿毙于边关。”
“朱球儿之父朱万贯,掌天下七分粮运。其子若通文墨、明律法,他日执掌户部漕运,可解陛下心头之忧。”
“周祭酒对大燕的赤诚之心,天下皆知。”
“您不仅是当今陛下的授业恩师,更执掌太学数十载,为朝廷输送了无数栋梁之才,早已青史留名。”
“若他日太学门墙之内,再出一位能解我大燕千年水患之困、兴修水利以泽被苍生的经世之才。”
”到那时,祭酒的盛名何止流芳百世?必将功垂万古!”
林庸知道周文杰这种人,最重身后清誉。
果然见老祭酒眼中精光一闪,手中茶盏微微一顿,林庸就知道要乘胜追击。
“太学乃大燕根基所在,所育之才,岂能只通经史而不知实务?算术可度支国库,律法能明断是非,水利当解民倒悬。若得兼通此道者入列门墙,方是真为国储才,为万民谋福!”
“好一个为万民谋福!”
周文杰听得激动,当即便答应了下来:“好!老夫就赌上这一把,让这朱球儿入太学!”
“只盼他莫要令老夫失望才好。”
周小媚眼见祖父被林庸一番话说得热血上头,心知祖父素好听这些宏大志向之言,想开口劝阻。
但周文杰心意已决,这个时候是高兴的时候,竟然还想留林庸吃个晚饭,好好探讨一下。
“祭酒大人盛情,晚辈心领,只是今日确有事在身,改日再次登门请教。”
“既如此,老夫也不便强留。小媚,代祖父送送世子。”
林庸忙道:“不敢当祭酒相送,晚辈自行告辞便是。”
周文杰笑道:“唉,礼不可废。小媚,去吧。”
说罢,他便坐回书案后,捋着胡须,眼神放空,已然沉浸在林庸描绘的宏图之中。
若太学真能兼容并蓄,培育出解水患、安黎庶的经世之才,那自己这大祭酒的青史之名,必将功垂万古,光耀门楣!
此念一生,只觉胸中豪情万丈。
周小媚依言送林庸至府门外。
行至阶前,她停下脚步“世子且慢。”
林庸回身:“周小姐还有指教?”
“不敢言指教,世子方才巧言说动家祖,我亦明白那朱球儿在京中声名如何,实非可造之材。”
“入太学后,我自会多加留意。若其人果真不堪,德行有亏,辱及太学清誉,届时……恐怕这得来不易的门径,也未必能长久稳固。”
“莫要轻易看低旁人。朱球儿如何,且观后效。更莫要……因世俗之见,看低了自己。告辞。”
周小媚也觉得林庸太过嚣张,竟然如此托大。
竟然对那朱球儿如此有信心,她倒不信了,这个朱球儿真能在太学里面待上多久。
也不知道自己的爷爷是怎么想,竟然会就会这么答应。
周文杰的办事效率也算高效。
仅仅隔了一天,朱万贯就收到了太学的邀请。
直接大摆了三天宴席。
反倒是朱球儿就没有那么高兴了。
“一入太学深似海,从此姑娘是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