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进来的,你这人真搞笑?不是你喊我来参加岁考的么?”
“休得胡言!你连学籍都无,凭何入场?此乃藐视朝廷法度!”
林庸心知肚明,这陈睿压根就没打算让自己来,此刻竟口是心非,矢口否认前言。
一旁作男装打扮的长乐公主见状,轻声开口道:“我记得一月之前,就在这太学门前,分明是你与世子立下了岁考之约。”
“彼时,众位学子还与世子定下了赌银之诺。怎么,这才一月未见,陈公子便贵人多忘事了?”
众人这才惊觉,进来的不止林庸与小绿,其身旁尚有那常平公子与白芷。
有人当即指着常平喝问:“你是何人?又凭何擅闯太学?”
更有甚者,竟嚷着要将几人轰出门去。
林庸见势,下意识地跨前一步,将长乐公主护在身后,沉声斥道:
“人生在世,不可无信!尔等饱读诗书,竟连信义二字都抛诸脑后?莫非真要做那言而无信、出尔反尔之徒?”
见有人替林庸帮腔,这陈睿立刻还以颜色:
“说起饱读诗书,我等既知礼义廉耻,倒也不如世子这般拥有龙阳之癖。”他目光不怀好意地在林庸与那俊俏公子身上扫过。
“看来这位,便是近日京城盛传的、令世子无能之症痊愈的那位妙人了吧?”
此言一出,常平尚在反应他话中深意。
白芷已勃然变色,厉声斥道:“大胆!”
林庸稍微一愣,终于明白今早出门时那些怪异眼神的缘由。
许是最近进补得当,力气也长了几分。
似乎丹田处的邪火无从发泄。
扬手便是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掴在陈睿脸上!
“君子可无威仪,但不可无礼!”林庸声音冰冷,“陈公子道听途说,未经眼见,便敢在此信口雌黄,污人清白!”
“你污蔑我林庸,我尚可一笑置之。”
“但你辱及他人清誉,便是小人行径!礼部尚书,便是这般教你礼字如何写的?”
陈睿刚想发作。
在这太学重地,自己的地盘上,竟被林庸如此欺压,实在忍无可忍,正要借题发挥。
便在这时,前厅一声沉喝传来:
“都在喧哗些什么?不知今日乃岁考大典么?不静心温书备考,在此吵闹不休,成何体统!”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太学师长玄色深衣、面容清癯的老者肃然而立,正是国子监祭酒周文杰。
众学子一见,立刻噤若寒蝉,纷纷躬身行礼。
陈睿见状,当即抢先一步,躬身道:“老师明鉴!今日岁考大典,这镇北王世子林庸,不知从何处混入,还带着几个闲杂人等,试图扰乱考场秩序!”
对于镇北王世子,周文杰也是有所耳闻的,虽说自己不涉及朝局,但是如今镇北王府的情况,倒也明了。
周祭酒一眼就认出了林庸,刚欲开口训斥林庸等人擅闯之罪。
视线却在触及常平面容时骤然一顿。
他曾在东宫为太子少傅,是当今陛下的帝师之一,自然认得这位常作男装打扮的长乐公主。
长乐公主也立刻上前一步,拱手为礼,神态自若:“学生常平,见过国子监祭酒大人。”
周祭酒眼中精光一闪,心下已然明了。
他深知这位陛下的掌上明珠酷爱诗文,才学不俗,今日女扮男装前来观摩太学岁考盛事,倒也合情合理。
看这情形,她与林庸同来,必有其缘由。
长乐公主和林庸的婚事,自己也是晓得的。
他捋须瞬间,便有了打算,原本严厉的神色缓和了几分,只淡淡道:“岁考在即,诸位学子速速归位,不得喧哗。”
陈睿见祭酒大人竟如此袒护常平,莫非这常平是祭酒大人的亲戚?
但转瞬之间,他又有了新的盘算。
即便常平身份特殊能得通融,可这林庸却是众所周知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素无才学
他话锋一转,正欲攻击林庸:“当然,这常平公子”
话未说完,却被常平轻声打断:“祭酒大人容禀。”
“一月之前,世子曾在太学门前作诗一首: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当众赢得满堂喝彩,并获得在场诸多学子的认可。而陈公子当时亦与世子立下岁考再决之约,并以金银为赌注。”
“如此公然毁诺背信,岂是太学学子所为?”
周文杰听完这首诗,赞叹道:“好诗!妙极!”
“这当真是世子所作?”
“正是。”
“嗯”周文杰沉吟片刻,忽而援引诗中典故考问林庸,试图验证其才学深浅。
“既言岁考之约,欲与诸生一较高下。老夫且问你: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何解?”
此问一出,满场皆静。
这问题看似基础,却直指志向与信念的根本,更是对林庸方才斥责太学学子无信的一种呼应。
周祭酒此举,一是借考问试探林庸深浅,二是将这场喧闹引向学问本身,平息纷争。
林庸闻言:“回祭酒大人,此言意为:三军之众,其统帅或可被强力剥夺,然一介匹夫,其心志若坚,外力亦难强夺。此乃夫子强调士人之志节,贵在坚守本心,不为外物所移。”
周文杰听罢,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此解虽非独到,却也中规中矩。
他接着道:“嗯。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你方才言及信义,可知信之一字,亦是守志之基?”
“学生以为,信乃立身之本。人无信不立,业无信不兴。既已立约,自当践诺,方无愧于志字。”
“若因畏难或私心而背约,与夺帅之三军何异?其志已失,何谈大丈夫?”
这番应答,既引经据典,又紧扣方才争论的信义核心,更是隐隐将矛头指向了意图毁约的陈睿等人。
场中几位老成持重的学子听了,不由得暗自点头。
陈睿此刻心中一万不满意,这林庸打的可是太学的脸,祭酒怎会如此。
难不成这祭酒是因为常平看上了林庸,现在要给林庸造势。
这样的回答,以自己的理解林庸完全不可能回答得出来。
除非是早有预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