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既已提及，常乐当即运转妖力，神识如无形的蛛网般蔓延开去，很快便锁定了那个正在后院洒扫的身影。
一缕幽暗的妖力悄无声息地潜入丫鬟识海，翻阅着她的记忆。
不过片刻，常乐便证实了先前的猜测——这丫鬟果真是李牧之安插的眼线。
“你院中那个名唤春杏的丫鬟。”
石像中的声音忽然响起，道：
“便是李牧之派来的细作。”
“春杏”这名字对柳清雅而言确有几分陌生，但既是尊者亲口指认，她自然深信不疑。
她正欲再问是否还有其他细作，却听石像中又传来冰冷的声音，道：
“还有你院中名唤秋水的丫鬟、文合的小厮也是。”
就在常乐准备继续探查其他仆从时，忽然察觉到程忠三人的神魂竟在剧烈挣扎，仿佛要挣脱他设下的禁制。
原来方才常乐道出“春杏”之名时，隐在门外的李牧之便知局势将要失控。
他万万没想到，这石像竟真会屈尊降贵，亲自为柳清雅清查细作。
在他认知里，修真之士向来高高在上，从不会过问这等凡俗琐事。
这反常之举让他立即警觉——石像必定另有图谋，且对柳清雅有所隐瞒。
但此刻已不容深思。
若任由石像继续探查，难保不会查到念安、毓儿乃至自己头上。
届时莫说等待朱炎等人驰援，怕是即刻就要大祸临头。
这步棋本就险峻，李牧之昨夜与朱家、言家、徐家三家商谈时便已预留后手。
其中一策，正是让被控制的程忠三人在关键时刻制造异动。
此举虽会打草惊蛇，却可暂解燃眉之急——只要石像的注意力被引开，便能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佛堂内，常乐果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牵制。
石像表面的幽光剧烈波动，显然正在全力镇压三道挣扎的神魂。
当然此计若不成，李牧之尚备有数策可施。
或可虚张声势，佯作其他修士已至长亭县；又或令杨嬷嬷伤势骤变，皆可暂解危局。
程忠三人所中邪术，李牧之身为凡胎肉体，自是无力化解。
然于修真之士而言，不过是一道清心符便可破解的粗浅术法。
此等控魂之术之所以能被轻易解除，皆因石像修为尚浅，术法未臻圆满。
倘若换作修为深厚之辈施展此术，莫说区区清心符，便是寻常法宝也难撼动分毫。
这石像虽具金丹修为，却因根基浅薄，所施术法徒具其形。
昨日，李牧之与三家修士尚且窥不破石像修为的虚实，最初仅是想让清心符稍作试探，扰动其心神即可。
此刻，他静立门外，冷眼旁观，见那石像竟因一道符箓之力便灵光摇曳，气息翻涌不稳，心中顿时雪亮——此獠根基本就浅薄，远非先前所忧虑的那般深不可测。
天色破晓之际，朱家那只可纳百物的鲲鸟便已悄然将所需之物送达。
此鸟虽不似讳言鸟能瞬息千里，却以其腹内玄妙的芥子空间见长，稳稳地将萃仙花、清心符与幻影符等物送至李牧之手中。
物件既至，李牧之便去至程忠三人榻前。
只见他指间沉稳，动作轻巧地将三道清心符逐一安置于三人衣襟之内。
他一介凡俗，自然无力引动符箓中蕴藏的灵力，此举只为布下一着关键的暗棋，静待时机。
实则，自柳清雅清晨闯入别院伊始，讳言鸟便一直潜藏于李牧之的袖中。
故而，先前那场围绕灵植的对话，与此刻佛堂之内石像与柳清雅的对话，皆被讳言鸟化作无形的讯息，分毫不差地同步呈现于百里之外三家修士的感知之中。
就在石像杀意升腾，欲要深入追查细作踪迹的紧要关头，李牧之对着袖中微光略一示意。
远方的徐家修士心领神会，当即隔空催动法诀。
霎时间，程忠三人的神魂不受常乐的控制，剧烈震荡起来，硬生生打断了石像即将进行的下一步动作。
说起程忠三人，常乐原本确实动过杀心，欲将这三道生魂吞噬炼化，以补益自身修为。
奈何事情一多，竟将这三人暂且搁置脑后，一时忘却。
此刻三道神魂忽然剧烈震颤，隐隐有挣脱枷锁之势，常乐方才重新想起这几近被遗忘的猎物。
他心念电转，暗自权衡：此三人生魂于他而言，不过杯水车薪，增益有限；但若让其无故消亡或脱控，无异于明目张胆地告诉李牧之此间有异。
在尚未摸清李牧之背后那三家修士虚实深浅之前，常乐决意暂避锋芒，不欲过早引起对方警觉。
故而，程忠三人可以如提线木偶般被长久操控，却绝不能在此刻殒命，亦不能脱离他的掌控。
眼见禁制将破，常乐当即收敛心神，再顾不得探查柳清雅院中那些微不足道的细作。
一股精纯而阴冷的妖力自石像中涌出，如无数道黑色藤蔓，再度朝着程忠三人的神魂缠绕而去，将那控魂之术的枷锁，重新牢牢缚紧。
将程忠三人的神魂重新禁锢后，常乐分出一缕妖力探入程忠识海。
这一探之下，真相骤明——竟是李牧之在三人身上各置了一道清心符。
先前那阵令他措手不及的神魂激荡，正是这三道符箓作祟。
石像幽光骤然一凝。
常乐心下暗惊：这三道符箓灵力精纯，运转方式玄妙，竟能撼动他布下的禁制。
他这才惊觉，自己先前因修为未复、术法粗浅，所施控魂术本就留有破绽，此刻被这专门静心宁神的符箓一击，竟是险些溃散。
沉默良久，他忽然转向面前的柳清雅，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审慎，道：
“那李牧之身后的修行者，你究竟知晓多少？”
先前听这妇人描述时，他只当是些不成气候的小型修行家族。
可方才亲身领教了符箓之威后，常乐便觉能炼制出这等符箓，对方绝非易与之辈。
柳清雅愕然抬首，眼底满是茫然。
方才尊者还在为她清查细作，怎的转眼间就问起朱家那些人了？
她拢在袖中的指尖无意识地绞紧帕子，只觉得今日的尊者，似乎与往常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