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知道此地不宜久留。
今天这半天假,信息量爆炸,他需要时间独自消化。
他握紧了那本旧书,带着满腹的疑问,转身推开了理发店那扇略显沉重的玻璃门,重新走进了午后的残阳里。
门上的铃铛发出清脆却单调的响声。
直到修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寒手里擦拭吹风机的动作才慢慢停下来。
她站在原地,沉默了几秒,然后,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她放下东西,转身,异常迅速地踏上了通往二楼的楼梯。
楼梯很短,上面是一个小小的起居空间兼卧室,布置简单到近乎简陋。
寒一眼就看到顾墨正背对着门口,站在窗边一个小冰箱前,似乎在捣鼓什么。
“老板!!!”
寒猛地提高音量,同时一把推开了并未锁上的房门。
“哇啊!吓死我了!”顾墨浑身一哆嗦,手里拿着的东西差点掉在地上。
他惊魂未定地转过身,手里赫然是半袋吐司面包,其中一片已经被他叼在了嘴里。
“你怎么还偷藏了吐司啊!”寒快步走过去,气得想抢过来。
“我、我没吃饱嘛……就吃一片……不,就吃两片!我保证吃完这两片就不吃了!”
顾墨连忙侧身护住吐司,同时飞快地把嘴里那片咽下去,又手忙脚乱地去撕第二片,试图在寒阻止之前塞进嘴里,动作敏捷得完全不像刚才那个喊着要睡觉的困倦之人。
寒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她知道,跟顾墨在“吃”这件事上较劲,往往会偏离主题。
她今天必须问出个所以然来!
她不再去抢吐司,而是站定,双手抱胸,那双冰冷的眸子紧紧盯着顾墨因为咀嚼而微微鼓起的脸颊,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问道:
“老板,第一次兰陵王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顾墨咀嚼的动作微微一顿,但没停,眼神飘忽,试图装傻。
寒不给他机会,继续追问,声音压低,却带着更强的压迫感:“刚才,呼延觉罗来的时候,那种感觉更强烈了。”
“你……”
“你是怎么做到的?”
她的声音带着探究和不容逃避的锐利:
“你是怎么把我和兰陵王之间,还有刚才我和呼延觉罗之间,那几乎无法控制、源自血脉本能的战斗意志和异能冲突,在瞬间全部压制下去的?”
她顿了顿,目光如炬,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她心中已久、也是修同样百思不得其解的终极问题:
“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是普通人?”
“甚至……你到底是什么?”
最后这个问题,她问得极其认真,也极其直接,不再有任何迂回。
顾墨刚好把第二片吐司咽下去,被寒这直击灵魂的问题问得一愣,随即脸上露出夸张的、仿佛受到莫大侮辱和惊吓的表情,差点被床沿绊倒。
“喂喂喂!你这就过分了啊!人身攻击就很没意思了!”他瞪大了眼睛,“我不是人是什么?难道我还能是伪人啊?异形?外星人?还是你漫画看多了,觉得我是隐藏的超级赛亚人?”
他越说越离谱,试图用插科打诨蒙混过去。
但寒不为所动,依旧冷冷地看着他,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只有坚持到底的探究。
顾墨在她这种目光下,渐渐有些演不下去了,气势弱了下来,干咳两声,摸了摸脖子,眼神飘向一边:“那个……我哪知道你们为什么没打起来……也许,也许是我这家店风水好?磁场特殊?让你们冷静下来了?”
“风水?磁场?”寒嗤笑一声,显然不信这套说辞,“老板,你觉得我看起来很好骗吗?兰陵王那次,呼延觉罗这次,两次都是在你这里,两次都是即将爆发死斗的瞬间,被强行平息。”
“老板,世界上没有这么巧的事。”
她再次逼近一步,几乎将顾墨逼到墙角:
“告诉我实话。”
“你,究竟是谁?”
“在这里开这家店,有什么目的?”
“我和兰陵王、呼延觉罗的宿命,你又知道多少?”
面对寒步步紧逼的质问,顾墨脸上的嬉笑和敷衍终于彻底褪去。
他沉默了下来,靠在墙边,没有看寒,而是望着窗外那方小小的天空,眼神似乎有些悠远,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唉!
真服了这小孩了!
有必要这么刨根究底的嘛?
难道他要说“其实当初我闲得无聊,所以就穿越玩去了,正好穿越到一千年前,碰到了你的老祖韩克拉玛,你老祖一下子爱上了我,疯狂追求我,古拉依尔和呼延觉罗这两个多年的情敌突然就联合起来,视我为最大的情敌,你老祖竟然还跟我求婚,因为穿越的时间快要结束了,我就随便找了个借口开溜了,导致你老祖以为是古拉依尔和呼延觉罗联手把我迫害了,于是跟他们打了起来”
顾墨感到无比头疼。
穿越都是不固定的,那时候好死不死地直接穿到韩克拉玛的面前了,哪知道她一下子爱上他……
于是就发生了那些狗血的事情。
穿越的事情,他不想让寒知道,要不然问起来是没完没了了。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寒以为他又要开始装傻或者找借口的时候,顾墨才幽幽地叹了口气。
他转过头,看向寒,目光平静。
“实话跟你说吧,其实我是……”
寒眼眸睁大,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慢了。
“隐藏的绝世高手。”
“……”寒无语地看着眼前这个笑嘻嘻的中年男人。
“啧,我跟你说实话呢,你怎么这副表情?”顾墨撇了撇嘴。
“哦。”寒转身就走,还顺手拿了剩下的半袋吐司。
“哎等等!”他可怜巴巴地看着寒,“那个……寒啊,那半袋吐司就不要拿走了吧?”
“不能!”寒毫不犹豫地拒绝,斩钉截铁。
“好……好吧,那今晚……是不是要吃鸡排呀?”顾墨问道。
“说好减肥,晚上只能吃蔬菜沙拉!”寒没好气地说,“这可是你交代给我的任务。”
“啊——”顾墨发出一声哀嚎,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床边,把脸埋进被子里,闷声闷气地抱怨,“寒,你越来越像老妈子了……虐待老板啊……”
“哼。”寒冷哼一声,关上了门。
她默默地转身,下楼,回到理发店的前厅。
阳光透过玻璃门,在地板上投下斜斜的光斑。
一切似乎恢复了平常,只有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不久前的战意,和那更深不可测的、属于顾墨的隐秘气息。
这个男人,身上笼罩的谜团,恐怕比她想象的还要深邃、还要惊人。
或许他说的自己是绝世高手……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