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发店内一阵死寂。
修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门口那剑拔弩张的姿态,变成现在这样,有些僵硬地坐在那张老式理发椅上的。
此刻,他的目光本能地、不受控制地追随着那个已经收拾好剪刀、梳子,正拿着块旧布漫不经心擦拭镜台的男人的一举一动。
这个人!!
好奇怪啊!
修眉头紧皱。
他心中的警铃从未停止,反而因为这平静下来的环境而变得更加清晰、锐利。
一种强烈的违和感一直在困扰着他,近乎本能的直觉在疯狂叫嚣:
眼前这个穿着普通t恤、脚踩人字拖、刚才还在门口蹲着狂吃泡面、现在像个最寻常不过的理发师一样做着收尾工作的中年男人,绝对、绝对有问题!!
他很想抓住那种“奇怪”的感觉,将它从混沌的直觉中剥离出来,用他冷静的逻辑和分析能力去解剖、去定义。
就像用手去抓一缕烟,越是用力,越是飘散。
到底哪里奇怪?
是气质?
老板看起来太……平常了。
平常到在这间略显陈旧的老店里毫无突兀感。
平常到他用那高达点的异能感知力扫过去,反馈回来的……是一片近乎虚无的平静?
仿佛老板这个人,以及他周围的空气,这家店的老旧物件,甚至窗外透进来的稀薄光线,都和谐地融为了一体,不分彼此。
修越是刻意去感知,反而会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是眼神?
修努力回忆。
没有锋芒,没有深不可测,甚至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就是很寻常的一瞥,带着点因为被打扰吃面而产生的细微不耐烦,以及完成一单生意后的懒散。
可就是这种“寻常”,放在刚刚经历过那般诡异战意爆发与平息的事件背景下,显得极度的“不寻常”!
是力量?
这,才是最让修心底发寒的一点。
那汹涌澎湃、几乎要让他和那个女孩立刻以命相搏的战意,是怎么消失的?
不,不是“消失”。
修敏锐地纠正自己的感知。
那更像是被一股无法抗拒、更庞大更无形的磁场,给强行……
按了下去。
就像沸腾的油锅被瞬间扔进极寒冰窟。
不是火灭了。
而是整个沸腾的“状态”,被更高层级的力量强行终结、镇压。
这个意识,让修的后背悄然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指尖都有些发凉。
在刚才那个瞬间,在场的人,只有自己、女孩,以及……这个老板。
自己的异能指数高达点,那个短发女孩,但异能指数也稳定在点上下波动,绝对是罕见的高手。
盟主或许能用更强的实力分开甚至制服他们,但绝无可能如此轻描淡写、近乎蛮横霸道地,就将他们两人那如同火山喷发前兆般的战意瞬间压制!
这根本不合常理!
刚才那股镇压了他们战意的、更强大的能量磁场……
来自哪里?
难道这附近,还隐藏着一位实力远超灸舞盟主的绝世高手?
而这个高手,恰好就在他们战意升腾时路过,顺手管了闲事?
这个概率,低到让修自己都无法相信。
修的目光,再次缓缓聚焦在顾墨的背影上。
这个男人……他看起来真的像个麻瓜。
动作随意,甚至有点懒散,擦桌子的手法也谈不上多认真。
可是,那种挥之不去的“奇怪”感觉,让修无法将他忽略。
异能完全隐藏的隐世高人?
修的脑海中闪过这个猜想,但随即又自我否定。
开什么玩笑?
这老板的身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种……
“他就该在这里,他就该是这样”的、无比自然却又无比突兀的“存在感”。
就在修的思维陷入逻辑漩涡,越陷越深时——
“老板!!!”
寒的一声大吼,音量惊人,带着明显的不满和追问的意味,如同惊雷般在狭小的店里炸开,把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修吓得一个激灵,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
顾墨的动作连顿都没顿一下,依旧慢条斯理地擦着本就干净的台面,头也不回,语气平淡地说:“你把我震耳聋了,扣工资。”
寒:“……”
修:“……”
顾墨放好手中的工具,看向镜子里的修:“好了,一共三十。”
“哦……”
修才反应过来,站起身来,愣愣地付了钱。
但。
他的脚步。
像是钉死在这里一样,根本挪不动。
寒显然对顾墨这种避重就轻的态度,已经有一定免疫力,但怒火还是“噌”地往上冒。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老板,我想要一个解释。”
顾墨仿佛没听到,擦完了台面,又开始整理那些瓶瓶罐罐的理发用品,摆弄着推子的电线。
“老板!你再装耳聋试试呢?!”
寒的声音拔得更高,带着一种“你再不回答我就拆店”的威胁意味。
修都能感觉到她身上那股冰冷的怒气又开始隐隐升腾。
顾墨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过身,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但眼神依旧没什么波澜。
“……寒,我想吃饭。”他突兀地说。
“不行!”寒斩钉截铁地拒绝,双手叉腰,“你不是才吃了两桶泡面吗?说好的减肥呢?!”
修在一旁听得嘴角微抽。
这两人的对话……怎么感觉有点偏离主题了?
而且画风越发诡异。
顾墨被戳穿,脸上闪过一丝被抓包的窘迫,但很快又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试图讨价还价:“那……我去睡觉总行了吧?吃饱了困是人之常情……”
说着,他还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
“你先等会!”寒向前踏了一步,那双冰冷的眸子直直地盯着顾墨的眼睛,仿佛要穿透他所有的伪装,“我问的是,为什么?!”
“为什么跟上次的兰陵王一样,我会跟不认识的人,无缘无故就想打起来?”
“甚至是想……杀死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