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破晓之蚀(1 / 1)

圣所的沉静并未持续太久。

与其说是宁静,不如说是紧绷的弓弦在极限拉满后的短暂僵持。生命之泉的光芒似乎都黯淡了几分,空气中弥漫着的不再是纯粹的生机,而是混合了疲惫、未愈伤痛以及某种山雨欲来的滞重。

泰拉强迫自己进入浅层冥想,试图捕捉协议系统内那片新数据碎片更深的含义,但精神上的倦怠如同厚重的帷幕,让她难以集中。每一次尝试深入,眼前都会闪过信标爆炸时的炽白,耳畔回荡着混沌教徒仪式被干扰时那沉闷的爆裂声。她知道,那绝不是结束。

艾伦靠坐在墙边,闭着眼睛,但眉心的银色符文持续散发着稳定的微光。他似乎在“待机”,以一种非人的效率利用每一分每一秒,缓慢地从空气中、从圣所平和的秩序场里汲取游离的能量,补充自身重构后近乎枯竭的储备。他的呼吸悠长而规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尊正在自我修复的银像。

莱拉喝下茉艾拉调配的、用圣所内几种发光草药熬制的提神药水,苦涩的汁液让她眉头紧蹙,但脸色总算恢复了一丝血色。她握着已经彻底损毁、只剩握柄和边缘焦黑残片的【山峦之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上面残留的、属于养父加雷斯的刻痕。盾牌没了,但守护的意志不能垮。她开始尝试,在没有实体盾牌的情况下,仅凭圣光与意志,模拟最简单的防御场,过程磕磕绊绊,圣光如同不驯的野马,难以塑形。

洛克处理着自己左臂的伤势。茉艾拉用圣所特有的、具有轻微麻醉和促进愈合效果的荧光苔藓为他重新敷上,并用柔韧的树皮纤维加固了固定。他全程一声不吭,只有额角的冷汗和偶尔抽动的嘴角暴露了痛苦。处理完后,他立刻起身,在圣所大厅有限的范围内,用仅存的右手和身体练习着短距离的腾挪与突刺,适应着独臂战斗的失衡感。每一个动作都简洁、高效,带着盗贼特有的狠辣。

茉艾拉大部分时间守在卡萨身边。矮人牧师脸上的疲惫越来越重,但眼神依旧专注。她的圣光与生命之泉的结合,勉强维持着卡萨体内那脆弱的生机循环。伤口处的污染被持续净化,但新生的肉芽生长缓慢得令人心焦。卡萨的脸色依旧灰败,只有偶尔在噩梦中无意识的肌肉抽搐,证明他顽强的战魂仍在黑暗深处挣扎。

西尔维娅长老没有休息。她手持古木权杖,站在大厅中央,竖瞳凝视着藤蔓墙壁——此刻墙壁上没有显示任何画面,只有无数细密的光点在藤蔓纹理间缓慢流淌,如同森林的神经网络在传递着远方难以察觉的讯息。她的眉头微微蹙起,权杖尖端偶尔轻点地面,荡开一圈几乎看不见的翠绿涟漪,仿佛在调整着圣所与外部森林共鸣的频率,加固着那层正在承受持续压力的自然遮蔽。

时间在压抑中缓缓流逝。圣所内没有昼夜,只有发光花果依照某种古老韵律的明暗变化。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外界属于森林的“呼吸”正在变得紊乱、急促。

突然,西尔维娅长老手中的权杖猛地一顿!

几乎同时,藤蔓墙壁上光华大盛,数幅画面强行显现!

画面剧烈抖动,充满杂讯,显然传输受到严重干扰。但依然能看清:

画面一:圣所外围,那片被用作遮蔽的、看似普通的林地边缘,出现了大量身披格里芬制式轻甲、手持能量探测法器的士兵。他们呈扇形散开,法器的尖端对准森林深处,发出刺耳的嗡鸣,屏幕上跳动着紊乱但逐渐清晰的能量读数轨迹——轨迹的尽头,隐约指向圣所的方向!

画面二:更远处,几名身穿暗红法袍的混沌教徒站在林间空地,围着一面悬浮的、由暗影和污血构成的诡异棱镜。棱镜中折射出扭曲的光影,似乎正在分析不久前那道“秩序定义冲击”残留的、几乎不可察的路径痕迹。其中一个教徒抬起头,兜帽下两点猩红的光芒,直勾勾地“看”向了画面之外——仿佛穿透了圣所的屏障,与厅内众人对视!

画面三:天空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鱼肚白,黎明将至。但在那灰白的天幕下,数个低空盘旋的、形如金属巨蝠的飞行器轮廓隐约可见,机身闪烁着格里芬的鹰徽和混沌的亵渎符文。它们投下的阴影扫过林海,如同死神的镰刀。

“他们找到痕迹了!”洛克的声音低沉紧绷,“比预想的还快!”

“探测法器和混沌棱镜……他们在交叉验证,锁定源头。”艾伦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银色数据流在瞳孔深处一闪而过,声音冷静得可怕,“根据能量衰减模型和森林遮蔽干扰系数逆推,最迟在三十至四十五分钟后,他们将初步定位圣所屏障边界。”

三十分钟。或许只有半小时。

圣所大厅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卡萨还不能移动!”茉艾拉急声道,矮人的声音带着罕见的焦灼,“强行移动会要了他的命!”

“我们现在的状态,守不住。”洛克陈述事实,右手握紧了断匕。

莱拉尝试凝聚圣光,光晕在她手中明灭不定,远未达到可用于实战的强度。她咬了咬下唇,眼中满是不甘。

泰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慌。协议系统依旧沉寂,新数据碎片模糊不清,秩序锚点空虚。她能做什么?

西尔维娅长老转过身,苍老的脸上没有慌乱,只有一种深沉的决断。她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泰拉和艾伦身上。

“森林的庇护已至极限。荆棘圣所,从不只是躲藏之地。”她的声音如同古老的岩石摩擦,坚定而有力,“它也是一座堡垒,一座祭坛,一个……需要被守护的‘节点’。”

权杖重重顿地!

轰!

整个圣所大厅仿佛活了过来!墙壁上的发光藤蔓疯狂生长、交织,光芒变得炽烈!地面微微震动,生命之泉的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升,散发出更加浓郁的生命气息和一种……锐利的能量波动!穹顶之上,无数之前隐藏的、更加粗壮的古老荆棘刺破表层,垂落下来,尖端闪烁着金属般的寒光!

圣所在从“庇护所”形态,向“防御堡垒”形态转换!

“圣所的核心,是‘三相调和’原理在地脉节点的具现。”西尔维娅长老语速加快,“它平衡秩序、自然与生命。如今,外部的秩序(格里芬的军队)与混沌(教徒)联手来犯,打破了平衡。圣所本身的力量将被激活,用于防御。但这需要‘引导’和‘增幅’。”

她看向泰拉和艾伦:“你们二人,体内分别承载着‘守望者’的自然秩序共鸣与‘织法者’的纯粹秩序烙印。你们是引导圣所防御力量,对抗外部秩序扭曲(格里芬的机械与魔法)与混沌侵蚀的最佳‘接口’。”

“我?”泰拉愕然,她现在的状态……

“不是调用你们的力量,而是以你们为‘桥梁’。”长老解释道,“圣所积蓄的力量将通过你们的血脉与烙印进行‘校准’和‘定向’,发挥最大效力。但这过程会对你们的灵魂造成持续压力,且一旦开始,除非击退来敌或圣所能量耗尽,无法中断。”

她又看向莱拉和洛克:“你们二人,负责守护‘桥梁’。圣光可以净化试图渗透屏障的混沌低语与精神侵蚀,阴影之技则需清除任何突破外围荆棘、潜入内部的实体威胁。”

最后,她看向茉艾拉和昏迷的卡萨:“你们,是最后的防线与希望。坚守生命之泉,它不仅是疗伤之源,也是圣所防御阵地的能量枢纽之一。卡萨的战魂若能在绝境中苏醒,或许能成为意想不到的变数。”

分工明确,但任务艰巨到令人绝望。以他们现在残破的状态,去引导、去守护、去坚守一座即将被围攻的堡垒?

然而,没有选择。

藤蔓墙壁上的画面中,格里芬士兵的探测法器的嗡鸣声仿佛已经穿透屏障传来;混沌教徒面前的棱镜光芒越来越盛;天空的金属蝠影开始降低高度。

“敌人不会给我们准备的时间。”西尔维娅长老权杖高举,整个圣所的光芒汇聚于杖尖,她的声音响彻大厅,带着森林之主的威严,“孩子们,握住你们的武器,站稳你们的位置!”

“以荆棘之名,以守望之血,以秩序之烙——”

“启阵!”

权杖光芒爆闪!

整个荆棘圣所,如同沉睡的巨兽,发出了苏醒后的第一声低沉怒吼。无数荆棘狂舞,光芒冲天而起,将黎明的灰白染上一层金绿交织的战火之色。

破晓时分,侵蚀如期而至。

而圣所之内,伤痕累累的守军,已然就位。

泰拉感到一股浩瀚、温和却无比坚定的力量从脚下的地面、从周围的藤蔓墙壁、从头顶垂落的荆棘中涌出,如同温暖而沉重的潮水,缓缓注入她的身体。不是直接增强她的力量,而是在她体内秩序锚点的位置,形成了一个复杂的“能量转换与引导枢纽”。她能“感觉”到圣所外围屏障的每一处波动,能“看到”那些正在逼近的敌人散发的混乱能量场。

同时,另一股更加精纯、冰冷的秩序波动也通过某种连接,从艾伦的方向传来,与她的“枢纽”产生共鸣,共同编织着圣所防御力量的“攻击逻辑”与“过滤算法”。

莱拉的圣光升起,虽然微弱,却如定海神针般稳定着两人灵魂承受的巨大负荷。洛克的身影消失在越发茂密、充满杀机的荆棘阴影中。

茉艾拉将卡萨转移到生命之泉中央一块凸起的石台上,自己站在泉边,双手按在泉水中,圣光与泉水交融,形成了一个小型的、稳固的净化与守护领域。

西尔维娅长老立于大厅中央,权杖触地,双目微阖,整个人的气息仿佛与圣所、与更广阔的森林大地连成一体,成为了这座苏醒堡垒的“意志”本身。

第一波攻击,并非来自地面。

天空中的金属蝠影,腹部打开,投下数枚闪烁着不祥紫光的梭形晶体。

晶体坠落的轨迹,恰好被圣所穹顶垂落的、仿佛拥有生命的尖锐荆棘凌空抽爆!

但爆炸的紫黑色能量并未完全消散,如同粘稠的油漆般附着在荆棘表面,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并试图向内渗透。

几乎同时,泰拉“感觉”到圣所引导而来的力量,自发地涌向那些被污染的荆棘,金绿色的光芒与紫黑能量激烈对抗、中和。而她与艾伦共同构建的“过滤算法”开始高速运转,分析着那紫黑能量的结构,寻找最高效的净化频率……

圣所之外,格里芬士兵的能量探测法器锁定了屏障能量反应最强烈的几个点,举起了手中特制的、能够发射破魔弩箭的连弩。

真正的围攻,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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