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点!那腿儿是松的!”
“那个谁,把防雨布扯过来,搭个棚子,万一老天爷不赏脸下雪呢!”
就在这乱哄哄的当口,前院的三大爷阎埠贵背着手,迈着四方步踱了进来。
他推了推鼻梁上那断了腿儿用胶布缠着的眼镜,一改往日那算盘珠子都要崩到脸上的精明样,满面红光地冲着正和泥的何大清拱了拱手。
“老何,恭喜恭喜啊!这一晃眼,柱子都要成家立业了,你这当爹的,算是熬出来了!”
何大清直起腰,把沾满泥的手在围裙上蹭了蹭,咧嘴一笑。
“老阎,来得正好!你那是文化人,这对联还得你来挥毫泼墨,另外这礼账,除了你,谁记我都不放心!”
阎埠贵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心里的小算盘早就噼里啪啦打响了——这润笔费还没提,但凭何家这次的手笔,哪怕是剩下的瓜子糖块,也够自家那群崽子解馋的。
“那是自然!远亲不如近邻,这点忙我要是不帮,那还是三大爷吗?笔墨纸砚我都带来了!”
与此同时,水槽边上也是莺莺燕燕。
一大妈领着院里的妇女们,挽着袖子,把那一摞摞瓷碗大盘浸在冰水里洗刷。
为了防止弄混,各家都在碗底做了记号,有的抹了红指甲油,有的系了红绳,叽叽喳喳的闲话声伴着碗筷的碰撞声,脆生生的好听。
正忙乱间,一股子官威突然压了过来。
二大爷刘海中挺着那标志性的将军肚,背着双手,这儿瞅瞅,那儿看看,俨然一副总指挥下基层的派头。
他在中院巡视了一圈,最后目光锁定了正指挥着搬东西的何雨生。
“雨生啊,这乱哄哄的怎么行?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嘛!”
刘海中打着官腔,腆着肚子凑了过来。
“这烟酒糖茶都在哪呢?还有那鞭炮、红纸,这些可都是紧要物资,得有个专人统筹安排。虽说我不爱管闲事,但毕竟是咱们院的大事,我这当二大爷的,得替你们把把关。”
何雨生看着刘海中那副急不可耐想要掌权的模样,心里暗笑,面上却是一脸诚恳。
这刘胖子虽说是个官迷,但胜在爱面子,只要给足了虚名,那就是个不要钱的好苦力。
“二大爷,您说得太对了!我正愁没人镇场子呢。东西都在我屋里,正等着您给调度呢。”
何雨生一挑门帘,把刘海中让进了屋。
一进屋,刘海中的眼睛就直了。
墙角处,大前门堆成了小塔,茅台酒瓶子反着光,那一包包大白兔奶糖更是散发着诱人的甜香,更别提那半扇猪肉和挂在梁上的鸡鸭。
这排场,别说轧钢厂,就是区里的领导办事也不过如此啊!
刘海中吞了口唾沫,极力维持着领导的矜持,走过去装模作样地清点了一番。
“嗯,不错,备得挺齐整。雨生啊,你这工作做得细致。”
他转过身,拍了拍何雨生的肩膀,脸上每一道褶子里都写着“满意”二字。
“行了,你去忙外面的吧,这里头的事儿,交给我来统筹。我这人你是知道的,原则性强,绝对出不了岔子!”
何雨生也不点破,笑着递了根烟过去。
“那就有劳二大爷费心了。”
送走何雨生,刘海中立刻进入了角色,冲着正在外面搬桌子的两个儿子吼了一嗓子。
“光天!光福!别在那瞎忙活了!赶紧过来!”
刘光天哥俩灰头土脸地跑过来,还没站稳,就被刘海中劈头盖脸一顿训。
“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去,给前院三大爷打下手去!磨墨、裁纸、贴对联,还有那挂红布的活儿,都给我包圆了!要是挂歪了一寸,回来我剥了你们的皮!”
这边刘光天哥俩刚被骂得缩着脖子溜走,贾家那扇半掩的门帘子再次掀开。
贾东旭耷拉着脑袋,像个霜打的茄子,一步三挪地蹭了出来。
身后跟着满脸堆笑的贾张氏和挺着大肚子的秦淮茹。
一见院里这热火朝天的阵仗,特别是那堆成小山的物资,贾东旭这心里就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的。
虽说都是邻居,可自家跟何家那点恩怨,全院谁不知道?
如今何雨生强势归来,又是当司机又是带枪的,这让他总觉得自己像个闯进狼窝的羊,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站在墙根底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刘海中背着手,眼皮子一抬,那双官威十足的眼睛立马锁定了局促不安的贾东旭。
这可是送上门来的劳动力,哪能放过?
他清了清嗓子,迈着四方步走了过去,大手一挥。
“东旭啊!大小伙子杵在那干啥?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没看见大家伙都忙得脚打后脑勺吗?”
这一嗓子,把贾东旭吓得一激灵,抬头便是一脸的茫然。
“二二大爷,我这”
“你什么你!赶紧的,带着阎家老二解放,去后院劈柴!那灶台火要是供不上,唯你是问!”
刘海中这颐指气使的一通安排,听在贾东旭耳朵里,却如同仙乐。
原本还担心被孤立、被何雨生那个煞星找茬,现在有了具体的活计,那就是融入了集体,算是有了护身符。
贾东旭如蒙大赦,苍白的脸上竟然泛起红晕,把袖子一挽,答应得那是相当干脆。
“哎!得嘞二大爷!您擎好吧,劈柴这活儿我有的是力气!”
说完,他也不看来回走动的人群,抄起墙角的斧头,拽着阎解放就往后院柴火垛子跑,生怕慢一步这差事就飞了。
打发走了贾东旭,刘海中的目光落在了手里攥着剪刀的贾张氏身上。
这老虔婆平日里好吃懒做,今儿个能主动出来,倒是难得。
刘海中必须得把这领导的架子端足了,既要用人,还得让人觉得这是组织的信任。
“老嫂子,还得是你啊!全院谁不知道你那手剪纸的绝活?那喜字剪出来,跟那画上印的似的!”
贾张氏被这一顶高帽戴得浑身舒坦,那张满是褶子的老脸笑成了一朵风干的菊花,手里的红纸抖得哗哗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