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号院那帮人全傻了眼。
刚才还喊打喊杀的老大,怎么见了个人跟见了猫的老鼠似的?
队伍灰溜溜地往后退,刚才那个挑头的高个青年一脸不服气,凑到刘新跟前,压低了嗓子问道。
“新哥,咋回事啊?那孙子谁啊?咱这么多人怕他一个?刚才那一板砖拍下去”
啪!
刘新反手就是一巴掌拍在那青年脑门上,紧接着死死捂住他的嘴,眼珠子瞪得都要裂开了。
“你他妈想死别拉着我!”
刘新回头心有余悸地瞥了一眼何雨生巍峨的背影,声音颤抖得厉害。
“那孙子?那是阎王爷!十几年前这一片谁不知道何雨生的名号?一个人追着八个打的主儿!”
他咽了口唾沫,只觉得脖颈子凉飕飕的。
“以前那是狠,现在你看他那样,那是煞!身上背着人命呢!刚才他看我那一眼,我魂儿都快飞了。招惹他?你信不信今晚咱们全得横着出这煤站!”
有着活阎王这块金字招牌镇场子,刚才还咋咋呼呼的刘新瞬间成了霜打的茄子。
这帮九十八号院的混混别说插队了,愣是连个大气都不敢喘,老老实实缩到了队伍最后面去吃灰。
煤站的大喇叭里喊号声此起彼伏,铁锹铲煤的沙沙声在这个寒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等到九十五号院这帮邻居过完磅、交了钱,再把那一块块黑金似的煤炭码上车,天色早已被墨汁泼了个透,昏黄的路灯把影子拉得老长,寒风一吹,地上的煤灰卷着雪沫子直往领口里钻。
回南锣鼓巷的路上,车轮碾过带冰碴的土路,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何雨生刚把双手搭上车把,还没来得及发力,斜刺里突然窜出几个半大小子,二大爷家的刘光天冲在最前头,鼻头冻得通红,那双眼睛在黑夜里却亮得吓人。
“雨生大哥!您歇着!这车我来推!”
还没等何雨生反应过来,这小子一双粗糙的手已经死死抓住了车把。
跟在他身后的几个少年也不甘示弱,七手八脚地围了上来,一个个争先恐后,仿佛能帮何雨生推车是什么莫大的荣耀。
“一边去,这点分量我还推不动?”
何雨生笑骂了一句,但这帮小子这回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刘光天把胸脯拍得砰砰响,哈出的白气在脸上凝成霜。
“大哥,刚才要不是您震住那个刘新,咱们院今晚指不定得挨多大欺负呢!您是做大事的人,这种力气活儿,交给我们小辈干那是天经地义!”
看着这帮平日里调皮捣蛋的孩子此刻那一脸的赤诚与崇拜,何雨生心头微微一热,也没再矫情,索性松开了手。
“成,那就让你们练练力气。”
没了板车的束缚,何雨生甩着两只空手跟在队伍侧后方。
前方是蜿蜒的板车长龙,大伙儿哼哧哼哧的喘息声汇聚在一起,透着一股子这个时代特有的热乎劲儿。
只是看着这些年轻却略显单薄的脊背,何雨生原本舒展的眉头又慢慢锁了起来。
热闹是暂时的,肚子才是实在的。
虽然眼下这光景看着还凑合,但他脑子里那根弦始终绷着。
这贼老天喜怒无常,再加上这特殊的年月,谁知道哪天风向一变,饭桌上就得断顿?
系统虽然是个好东西,一毛钱秒杀万物,听着霸气,可这玩意儿随机性太强。
今儿给袋大米,明儿没准就给你刷个火箭推进器,后天再来艘航空母舰。
那玩意儿能顶饭吃?还是能拿去换白菜?
真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手里握着再多的高科技也是废铁,唯有实打实的粮食才是保命符。
不仅是为了自己,雨水还在长身体,傻柱那大胃口,还有将来傻柱成了家,这一大家子张嘴等着吃饭,没个囤货怎么行?
何雨生那双深邃的眸子在黑暗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得囤粮。
还得是大张旗鼓地囤,但又不能让人觉得他何雨生是个疯子。
要是现在跑到四合院中间吼一嗓子“大家快囤粮,以后要挨饿”,保准明天就被街道办当成破坏分子抓去进行思想教育。
目光扫过前面推车的几位邻居,何雨生心里有了计较。
不能明说,那就暗点。
改天找个机会,跟几家关系近的透个口风,就说乡下收成看着不太对劲,或者粮站最近风声紧,暗示他们手里留点余粮。
信不信由他们,反正他何雨生得先把自己家的粮仓填满。
正琢磨着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囤粮大计提上日程,前面的队伍里突然传来一阵极低的嘀咕声。
许大茂这坏种,推着车还不老实,那双贼眼滴溜溜乱转,趁着夜色掩护,悄咪咪地凑到了傻柱身旁。
“哎,傻柱。”
许大茂压低了嗓音,语气里带着一股子诱惑的味道。
“早起跟你说的那事儿,琢磨得怎么样了?我想好了,咱们就今晚溜出去,神不知鬼不觉,保准刺激。”
傻柱闷头推着车,脖子上的青筋因为用力而微微凸起,脚下的步子迈得沉稳有力。
听到许大茂这话,他连头都没抬,只是从鼻孔里喷出一道粗气。
若是放在以前,这种馊主意傻柱一准儿能跟许大茂一拍即合,可今儿个,他脑子里全是刚才大哥何雨生那个眼神。
沉默了半晌。
傻柱闷声闷气地回了一句。
“不去。”
许大茂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扶稳车把。
这还是那个一点就着、一忽悠就瘸的傻柱吗?
许大茂不死心地追问道。
“不是傻柱你吃错药了?这可是咱们之前说好的,你是怕了还是怎么着?你要是怂了你就直说!”
傻柱猛地停下脚步,转过头,那双有些浑浊的眼睛冷冷地盯着许大茂。
“许大茂,你少激我。我答应了我哥要老实点。这浑水,我不趟,你也趁早歇了这心思。”
说完,傻柱再没搭理目瞪口呆的许大茂,双臂一较劲,推着几百斤的煤车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
留下一脸懵逼的许大茂站在寒风中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