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李秀兰那点失落瞬间烟消云散，只要是这男人有求于她，那就是好事。
她放下筷子，扳着手指头如数家珍。
“女式车那就得买飞鸽或者凤凰的，骑着轻便。百货大楼就有，不过得要票。价格嘛，加上票大概得一百六七，要是凤凰的得一百八。我那辆就是前年在百货大楼买的。”
说着，她一脸期待地看向何雨生，大眼睛眨巴眨巴。
“你要是不懂挑，这个周末我不用加班，我可以带你去选！我对那块儿熟！”
这几乎就是明晃晃的约会邀请了。
姑娘家的矜持在这一刻全被抛到了脑后，只要能跟他多待一会儿，别的都不重要。
何雨生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着李秀兰那张写满期盼的脸，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
“这周恐怕不行。”
李秀兰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下去。
“这周末我得去涿州，提亲去。”
“提提亲？！”
李秀兰手里的筷子差点掉地上，一双杏眼瞪得溜圆，声音都不自觉地拔高了八度，引得周围吃饭的工友纷纷侧目。
她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一颗心直直地往下坠。
他要结婚了？
这也太快了吧！
看着这姑娘一副天塌了的表情，何雨生哪里还不明白她在想什么，忍不住勾起嘴角，身子往后一靠，慢悠悠地解释。
“想哪儿去了？不是我，是我弟，何雨柱，外号傻柱。我就一带路的。”
李秀兰那口气这才喘匀了，拍着胸口，脸上红晕未退，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你”
她咬了咬嘴唇，既然话赶话说到这儿了，索性大着胆子继续往下探。
“那那你家里都有什么人啊？”
何雨生弹了弹烟灰，也没瞒着。
“我是老大，底下就是那个不省心的傻柱，还有一个妹妹何雨水，在上初中。”
一家三兄妹，他是顶梁柱。
李秀兰心里有了底，眼神变得有些飘忽，手指无意识地搅动着碗里的汤匙，声音变得极轻，带着试探。
“那你弟弟都要结婚了，你这当大哥的就没考虑过个人问题？也没个对象啥的？”
这话说得极其隐晦，但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却死死盯着何雨生，生怕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何雨生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褶皱，脸上的表情依旧让人捉摸不透。
“这种事儿，讲究个缘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不急。”
说完，他冲李秀兰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痞气，又有几分洒脱。
“吃好了没？吃好了咱就撤，还得干活呢。”
李秀兰连忙站起身，看着男人宽阔的背影，心里又是欢喜又是失落。
不急。
那就是没对象。
还有机会。
暮色四合，四九城的胡同里飘起了煤烟味儿。
何雨生推开家门，脚还没迈进去，眉头就先皱了起来。
屋里热闹得很。
原本冷清的八仙桌旁此时坐满了人，烟雾缭绕，呛得人嗓子眼发痒。
饭桌上已经摆好了几个硬菜，红烧肉，油炸花生米，还有一瓶没开封的二锅头。
几个穿着工装、浑身沾满石灰点的陌生汉子正坐在那儿吞云吐雾，一看就是干力气活儿的。
何大清正坐在主位上，手里端着茶缸，唾沫横飞地跟那几个汉子比划着什么，脸上容光焕发，哪还有半点之前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见何雨生进来，何大清立马站起身，脸上堆满了笑，冲那几个汉子一挥手。
“哎哟，正主儿回来了！来来来，都停停！”
他又转头看向何雨生，腰杆挺得笔直，像是终于找到了当爹的感觉，语气里带着几分显摆。
“老大，回来了？快来看看，这几位都是我找来的把式，专门给柱子翻新婚房的！”
何大清指着那几个憨厚笑着的汉子，一个个介绍过去。
“这是老李，那是大刘，都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泥瓦匠和木工，手艺没得挑！水泥木料我都联系好了，明儿就能拉过来！”
说完，他把何雨生往那几位师傅面前一推，眼神里透着股精明劲儿。
“剩下的你就跟师傅们谈吧，怎么装，要什么样式的，你是见过大世面的，还得你拿主意。这可是柱子的大事，咱老何家不能丢了面儿！”
何雨生扫了一眼这满屋子的人，又看了看一脸邀功模样的何大清，心里暗自冷笑。
这老东西，办起事来倒是雷厉风行。
何雨生的目光落在下首那位皮肤黝黑、手里捏着半截烟卷的汉子身上。
记忆翻涌，这人脸熟。
他往前跨了一步，掏出包烟，顺手给几位师傅散了一圈，最后停在那汉子面前，火柴刺啦一声划燃，递了过去。
“吴叔？还记得我不？当年我走的时候，您还在前街给人盘大炕呢。”
吴大龙借着火把烟点上，深吸了一口，浑浊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透过青烟盯着何雨生看了半晌，猛地一拍大腿。
“嚯！这不是雨生嘛！长这么高了？刚才进门我就觉得眼熟，这一身板儿，真是在部队里摔打出来的！想当年你穿上军装走的那会儿，还是个半大小子呢。”
他扭头看向何大清，竖起了大拇指。
“老何，你这大儿子行，真行！这气度，比你当年强多了！”
何大清脸上那得意的褶子都快开了花，端起酒盅滋溜一口，把胸脯拍得啪啪响。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种！雨生那是上过朝鲜战场、跟美国鬼子拼过刺刀的！现在复员回来，那是炼钢厂的司机，端的是铁饭碗，稳重，有担当！”
正说着，门帘子被掀起一股冷风。
傻柱那标志性的大嗓门还没进屋就先炸响了。
“哟呵！今儿个家里怎么这么大烟味儿？这是要把房顶给熏黑了咋的？”
紧接着，何雨水背着书包跟在后头，小脸被风吹得通红。
一看屋里这场面，傻柱愣了一下，随即也反应过来，这是要有大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