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1 / 1)

院门轰然洞开的巨响,惊得张大户手一抖,手里的象牙筷子“嗒”一声掉在地面上。

他后背瞬间出了一层冷汗,本能地狠狠剜了身旁儿子一眼——这不成器的方才还在念叨“肖晨要是没死透找回来咋办”,这乌鸦嘴!

可这慌乱,只持续了一瞬间。

他深吸一口气,弯腰把地上的筷子捡起来,目光却已借着起身的工夫,极其迅捷地扫向门口、院墙、乃至肖晨身后亲兵们的动作。

肖晨本人虽然风尘仆仆,但是眉宇间却不见损兵折将的暴怒或颓丧,看样子虽然有损失,但还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看到这里,张大户心头那根紧绷的弦,彻底松了下来。

不仅如此,一股混合着庆幸与隐隐自得的暖流从心底升起。

稳了。他几乎要忍不住捻须微笑。

人证?

三日前就被自己安排着去了乡下,结果因一场急病没了,死无对证。

物证?

全程的消息都是靠着老关系口口相传,就算找到人,也没有任何证据。

就算肖晨在黑石谷吃了天大的亏,憋了一肚子邪火,怀疑到他头上,又能如何?查无实据!

想到自己这番“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手段,张大户甚至有些自矜。

这才是乱世立足、左右逢源的真本事。光有钱粮算什么?得有这擦干净屁股、不留首尾的眼力和手腕!

他脸上的惶恐迅速褪去,换上了一副带着恰到好处惊讶与热情的笑容,腰身一弯,脚步轻快地迎了上去,那姿态不像是面临抄家灭门的灾星,倒像是迎来了久违的贵客。

“哎哟!都督!竟是都督亲临!寒舍今日真是蓬荜生辉,祥云笼罩啊!”

他声音洪亮,透着十足的惊喜,伸手虚引,姿态恭谨却不卑微,“您快请上座!这帮不长眼的,没点眼力见儿,还不快把戏台撤了,上最好的茶来!就用我珍藏那罐雨前龙井!”

他一边张罗,一边用余光再次飞速确认——肖晨带来的兵只是控制了出入口,并未立刻如狼似虎地扑进来抓人抄家。

肖晨没动。

他的目光,先落在了那还挂着“凯歌旋”红绸的戏台上,又扫过满桌精致的瓜果点心,最后,缓缓掠过张家老老少少那写满惊恐的脸。

好小子,戏都唱上了,这是料定我回不来?肖晨心中冷笑。再看这一家子,从颤巍巍的老太爷到流鼻涕的稚童,竟一个不少地聚在此处。

也好,整整齐齐,省得我一个个去请。

“这个凯旋是谁凯旋啊?难不成是大乾?”

张大户丝毫不见慌张,笑呵呵的行了一礼,“当然是都督了,我相信,您一定能凯旋归来,我这是提前庆祝一下。”

看着他镇定自若的样子,肖晨忍不住竖起一个大拇指,这脸皮,真够厚的啊!

肖晨盯着他,杀掉他倒是很简单,但是肖晨要的不止这些。

这个张大户算是附近士绅中最配合的人了,本来是想着做一个典型,但是对方竟然这么明目张胆的做手脚。

难不成,这里的势力已经被朝廷渗透成筛子了?

肖晨很想知道,对方有什么底气?

以及,还有多少探子。

“黑石谷的事,你知道多少?”

张大户心里“咯噔”一下,但脸上笑容不变,“黑石谷?这小人不知道啊?难不成出了什么事情?”

“不知道?”

压力来了。

张大户后背渗出细汗,但脑子转得更快——这是没证据,来诈我的!

他立刻换上委屈又愤慨的表情:“竟有此事?!哪个杀千刀的敢做这等事!都督,小的虽只是个草民,但也知忠义!若知道是谁,定第一个扭送都督府!”

他拍着胸脯,声音慷慨激昂,“小的对天发誓,对此事绝不知情!若有一字虚言,天打雷劈!”

肖晨没说话,只是背着手,在院子里踱起步来。靴子踩在青石板上,哒、哒、哒,每一声都像踩在张大户心尖上。

他在犹豫,他在观察。

张大户快速的判断。

没有铁证,他不敢动我这种大户。现在是在施压,想让我自己露出破绽。

好,那就让你看看,什么叫“身正不怕影子斜”。

张大户语气更诚恳了,甚至带着几分“掏心窝子”的痛心,“您怀疑小的,小的理解。出了这等事,谁不恼怒?但小的真的冤枉啊!小的对都督、对咱们宁城,那是一心一意!”

他开始展示筹码了。

“若若是地方上有些琐务,或是与邻近州府衙门打交道,遇到了些难题?都督,不瞒您说,小的在这北疆几州经营多年,方方面面倒也结识了些朋友。”

“青州府衙的户房主事,是在下的表亲,汾州守备麾下的粮官,与小的有同窗之谊,便是往南一些,冀州、徐州官面上,也能递上几句话。

“咱们河州新定,百废待兴,日后要与中枢、与四方打交道的地方还多,这些微末人脉,或许或许也能为都督略尽绵薄之力。”

这番话,已近乎赤裸的展示肌肉。

我张大户,有钱,有粮,有遍布地方乃至隐约通达京城的关系网。

我不仅是纳税大户,更是你能快速稳定河州、沟通外界的桥梁和润滑剂。

你肖晨武力强横不假,但要治理地方,要在这错综复杂的势力间周旋,离得开我们这些盘根错节的“地头蛇”吗?

他觉得,自己已经将筹码和底线都摆得清清楚楚了。

这世上,哪有不依靠士绅大户就能治理好地方的官?就算是皇帝,也得与士大夫共天下!

肖晨再横,难道能跳出这个规矩?

无故诛杀一个积极合作、有力可借、且有广泛人脉的士绅,除了激起遍地烽火、让四方寒心、自绝于天下缙绅之外,还能有什么好处?

想到此,张大户心中大定,脸上那份从容几乎要满溢出来。他甚至觉得,肖晨此刻的沉默,正是被他说中要害,正在心中艰难权衡的表现。

肖晨转了一圈,听着他的话,摇摇头,还以为是什么呢,就这?

这时候才转身问道:“说完了?”

张大户愣住了,一时间察觉到不对劲,这个意思,不像是来商量事情的

“说说完了,您”

“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底气,敢做都这么光明正大。”

“你的粮,你的钱,你青州汾州的表亲故旧,你京城六部那‘数面之缘’的大人这些,就是你敢泄露我军行军路线,敢找人破坏火炮车轴,敢在背后捅刀子的底气?”

“现在说说朝廷的探子还有谁?我让你死的痛快点。”

张大户脸上的血色“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他腿一软,差点直接跪倒,全靠一股气强撑着:“都、都督!冤枉!天大的冤枉!绝无此事!这、这是有人构陷!构陷啊!”

肖晨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轻轻摇了摇头,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只在陷阱里徒劳挣扎的猎物。

“刘三!”

“末将在!”

“张大户通敌害军,窃机破坏,罪证昭然!拿下!全家收押,所有产业、田亩、商铺、库藏,悉数查封抄没,充入公库!”

“得令!”刘三狞笑一声,一挥手,如狼似虎的亲兵立刻扑上。

眼看肖晨眼神冰冷,毫无转圜余地,亲兵已经要扑上,他知道再不拿出最后一点“分量”,全家顷刻就要覆灭。

“等等!”张大户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最后一丝孤注一掷的厉色,“都督!您今日若真不顾情面,铁了心要动我张家只怕、只怕后果非您所愿!”

“哦?”肖晨一抬手,止住亲兵,脸上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说来听听,有什么‘后果’,是我担不起的?”

张大户以为抓住了生机,语速飞快“河州的粮市、布市、盐铁木材,七成以上的行当,哪家背后没有我等士绅的股本?哪条商路不靠我等的人情维系?”

肖晨被他逗笑了,“张大户,你是不是觉得,这天下事,都该照着你们几百年来那套规矩来?”

“觉得我肖晨就得笼络你们,依靠你们,哪怕你们暗通款曲、心怀鬼胎,我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甚至,还得反过来求着你们,用你们的粮,借你们的人脉?听你们的话?”

“你错了。我的规矩,很简单。”

他环视了一圈死寂的院落,目光扫过那些惊恐万状的张家人,也仿佛穿透墙壁,看到了河州无数正屏息关注此事的士绅大户。

“顺我者,自有其位,其功必赏。”

“逆我者,或心怀异志、首鼠两端者”

肖晨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回面如死灰的张大户脸上,吐出了最后一句,也是决定生死的一句。

“死!”

“至于威胁?我怕吗?”

张大户被粗暴地摁倒在地,发出绝望而不甘的嘶吼,他所有的算计、所有的底气、所有的依仗,在这完全不合“规矩”、不讲“道理”的碾压面前,碎得干干净净。

肖晨不再看他,转身对一旁的王谨道:“凡与张家有勾连、能扯上关系的其他大户,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拿下。”

“然后,把他们的田地,都给我登记造册,我要分田。”

现在肖晨是一打二,有些杀招,应该放出来了。

王谨实在不能理解,“分田?”

“不然呢?”

肖晨转身,望向院外灰蒙蒙的天空,“留着这些田产养蛀虫?还是等着下一批士绅来摘桃子?”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告诉河州所有无地佃农、流民、退伍伤兵——凡愿拥护我宁城新政、遵守都督府法令者,按户分田。每人五亩起步,军属翻倍。地契由都督府统一发放,只收什一税,永不加赋。”

“商铺、工坊,由原伙计、工匠优先认购,钱不够的,都督府低息借贷。三年内免税,三年后税收从优。”

“记住,这不是施舍。”

肖晨的目光扫过院内噤若寒蝉的张家人,也仿佛穿透墙壁,落在每一个可能听到这番话的士绅耳中。

“这是交易。他们给我忠诚,我给他们土地和活路。他们若背叛,我能给,就能收。”

王谨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撼,重重点头:“属下明白!这就去办!”

他知道,这一步踏出,就再无回头路。

这不只是杀一个张大户,这是要向延续了千百年的土地兼并之癌开刀。

肖晨看着王谨匆匆离去的背影,又瞥了一眼瘫软在地的张大户,忽然轻笑了一声。

“你以为我在第一层,你在第二层?”

“不,我在第五层。”

“你们士绅赖以生存的根基,不是金银,不是官脉,甚至不是那些藏着掖着的粮仓。”

“是土地。”

“现在,我要把这片土地,翻过来。”

“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屠龙术。”

分地的消息,如同燎原的野火,借着风势一夜之间烧遍了河州每一个角落。

土地,是扎在血脉里的根,是能传子传孙的恒业,是穷人梦里都不敢多掂量的金子。

如今这金子竟要往手里落,谁能不睁大眼睛、竖起耳朵?

而且还都是好地,一个个的都眼巴巴的等着呢。

但是也有人并不高兴,河州城内,某处隐秘宅院。

几名衣着华贵、却面色惶然的中年人聚在一处,门窗紧闭。

“他肖晨竟敢…竟敢把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田产,分给那些只配扛锄头的黔首?祖宗之法何在?尊卑体统何在?”

“张家完了,李家完了,接下来就该轮到我们了!”

“不能再等了!必须联手!联系朝廷,联系北虏!绝不能让他把这‘分田令’推行下去!”

“可可百姓现在都向着他,我们如何动手?”

坐在上首的一名老者缓缓睁开眼,眼中闪过一抹阴鸷。

“百姓?”

他冷笑,“百姓算什么?”

“我们必须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做规矩,什么叫做体统。”

一群人罕见的开始联合起来,整个河州都开始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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