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前的闹剧像风一样传遍了全城。祭酒被抓,学子被驱散,肖晨的霸道与不通“情理”,让所有观望的士绅彻底寒了心,也激起了他们最激烈的反抗。
“蛮夷!豺狼!不通教化的畜生!”李员外在家中摔碎了心爱的茶盏,面目狰狞。他即刻派人,将王员外、张员外等几家大族的掌事人请到了自家密室。
“诸位都看到了?”李员外环视在场众人,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颤,“那肖晨小儿,如此折辱斯文,视我士绅如无物!若再不给他点颜色瞧瞧,这河州城,往后还有我等立锥之地吗?”
王员外捻着胡须,眼神阴鸷:“李公所言极是。不过是一介侥幸得势的武夫,真以为打下了城池就能坐稳江山?简直是笑话!这治理地方,维系民心,哪一样离得开我等?”
“王兄说得对。”
张员外接过话头,脸上带着惯常的精明与算计,“他肖晨能依仗的,无非是麾下那些丘八。可这成千上万的百姓要吃饭,要穿衣!这城里的米粮、布匹、盐铁,十之七八都在你我手中。断了他的粮,乱了民心,我看他麾下那些兵,还能不能握得稳刀!”
李员外闻言,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成竹在胸的冷笑:“正是此理!他肖晨或许精通战阵厮杀,但这地方上的水有多深,他还懵然不知!我们便叫他知晓,在这河州地界,没有我等点头,他寸步难行!”
“妙啊!”张员外抚掌轻笑,“届时满城饥民怨声载道,我看他是跪下来求我们,还是被麾下饿肚子的乱兵给撕了!等他走投无路,自然就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姿态,来请我们出山‘共治’河州了。”
密室内响起一阵心照不宣的、带着优越感的低笑。他们仿佛已经看到肖晨焦头烂额、最终向他们低头服软的模样。
在他们看来,这并非一场冒险,而是一次手到擒来的拿捏。一个武夫,怎懂得这无声处操控人心的手段?
第二日,各种更具煽动性和针对性的谣言,如同毒雾般在街巷间弥漫开来。
“听说了吗?肖都督下了令,要加征‘安民饷’,每家按人头算,一人一两银!交不出来就拿女儿抵债!”
“何止啊!我隔壁在府衙当差的亲戚说,马上就要抽丁了,三丁抽一,跟着他去打京城!那可是九死一生啊!”
“这算什么?城北赵铁匠就因为多看了宁城军一眼,就被抓去修营寨了,不给工钱,饭都不给吃饱!”
“我二舅姥爷在府衙当差,亲耳听到,宁城军缺粮,马上就要在全城‘征借’口粮了,家家户户都不能幸免!”
“征借?说得好听!跟明抢有什么分别?”
“唉,这日子没法过了,刚走了一群狼,又来了一头更凶的虎!”
与此同时,几句顺口溜不知从何处兴起,连孩童都在传唱。
“宁城狼,过城墙,抢完银子要粮饷。爹娘哭,女儿藏,转眼男丁上战场。”
这些流言精准地抓住了百姓最深的恐惧——加税、徭役、兵役。恐慌如同瘟疫般发酵,人们开始藏匿粮食和财物,有适龄女儿的人家更是大门紧锁,人心惶惶。
与此同时,士绅们的经济手段也悄然启动。
几乎所有的粮行、布庄、盐号,都在同一天挂出了“盘点”、“歇业”的牌子。仅有的几家还在营业的,价格也高得离谱。
“米五百文一斗?昨日不才八十文吗?”一个妇人拿着空米袋,在粮店前几乎晕厥。
粮店掌柜躲在柜台后,慢悠悠地拨着算盘:“嫌贵?别买啊。兵荒马乱的,运粮的路都断了,就这个价,明天还得涨!”
旁边有人低声煽动:“唉,都是那位新来的都督造的孽啊!他要把咱们的存粮都充作军粮,咱们不关门,等着被抢吗?”
就在恐慌达到顶点,百姓怨声载道之际,士绅们的第二步棋落下了。
城西的李家大宅前,忽然支起了三口大锅。管家站在高处,敲着锣喊道:
“街坊邻居们听真!我家老爷心善,见不得大家挨饿!特设粥棚三日,人人皆可来领一碗薄粥,暂度难关!”
饥肠辘辘的百姓如同潮水般涌去,捧着破碗,眼巴巴地望着那翻滚的米汤。虽然每人只能领到稀薄的一碗,但在这绝望的时刻,这口热粥无异于救命稻草。
“还是李老爷心善啊!”
“是啊,要不是李老爷,咱家娃今天就得饿肚子了!”
“唉,这世道,好人还是有的”
感激之声,开始在市井间流传。李家门口排起的长龙,与紧闭的府衙、冷清的街道形成了鲜明对比。
然而,这“善举”仅仅持续了一会。
仅仅过了一个时辰,锅变成了两口。
临近中午的时候,只剩下一口,而且那粥稀得能照见人影。
管家又出来了,一脸“痛心疾首”。
“乡亲们,对不住啊!不是我家老爷不肯救大家,实在是实在是家中存粮也快见底了!官府唉,官府催得紧,这粮价又大家要怨,就怨这世道吧!”
这话说得含糊,但指向性却无比明确。刚刚被拉起来的感激,瞬间转化为了更深的恐惧和针对官府的怨恨。
“官府到底要逼死多少人啊!”
“李老爷这样的好人都没粮了,我们可怎么活!”
几乎同时,王员外家也开始“施粥”,同样是限量、限时,同样是开始时“慷慨”,不一会后便“难以为继”。
他们如同约好了一般,用这种“欲擒故纵”的方式,一边收买着底层人心,一边将“粮食短缺”的恐慌和“官府无道”的罪名,死死地钉在了肖晨头上。
整个河州城,陷入了一种更诡异的混乱。
百姓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在不同的“粥棚”间疲于奔命,刚刚升起的一点希望迅速破灭,转化为更深的绝望和对未来的恐惧。
府衙外的哭诉声更加悲切,甚至开始出现“求都督开恩,让李老爷们多施几天粥吧”这等荒谬的请求。
刘三带着士兵组成人墙,勉强维持着秩序,脸色铁青地向肖晨汇报:“都督,外面快压不住了!几个老混账在人群里带头哭喊,煽风点火!要不要”他做了一个劈砍的手势。
此时肖晨正在和王谨商量公务员考试的事情,毕竟打下了地方的话,需要人来治理,但是如果还是采用之前的科举,上来的还是那些士绅。
到时候,这地盘岂不是白打了?
肖晨摆摆手,示意刘三稍安勿躁,“你先找人安排一下题目吧,快一点,然后没必要那么难,咱们现在缺人,差不多的就可以了。”
“但是,人一定要干净,不能让人钻空子,正好他们现在不是在搞乱子吗?分清楚,哪些人可以为咱们所用,哪些不行。”
“明白。”王谨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点点头,拿着东西快速的离开。
肖晨站在府衙内,听着外面隐隐传来的鼎沸人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一丝冰冷的杀意在凝聚。
刘三快速的介绍了一下情况,随后小心的问道:“都督,怎么处理?要不要压一压?”
“压不住?为什么要压?”
肖晨缓缓开口,“他们不是喜欢玩火吗?老子今天就给他们来个烽火燎原!”
他猛地转身,抓起马鞭:“刘三!”
“末将在!”
“人马全部披甲,带上破门锤!”
“他们不是说缺粮吗?不是往我头上扣黑锅吗?今天,老子就亲自去‘借’粮,‘请’人!”
半个时辰后,全身披挂的肖晨,带着一队煞气冲天的士兵,如同黑色的铁流,径直涌向李员外家最大的粮仓所在。
沉重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声,让沿途的混乱都为之一静。
李员外早已得到消息,带着几十个家丁护院,死死堵在粮仓大院门口,色厉内荏地喊道:“肖都督!光天化日,你带兵强闯民宅,意欲何为?还有没有王法了!”
肖晨根本懒得跟他废话,马鞭直指那高耸的院墙和紧闭的铁门,声音如同寒冰砸在地上。
“王法?老子的话,就是王法!”
“我给你三息时间,自己开门。”
“一!”
李员外脸色惨白,兀自强撑:“此乃我家私产!你”
“二!”
“肖晨!你如此倒行逆施,天下士绅都不会放过你!”
“三!”
话音未落,肖晨猛地一挥手。
“砸开!”
几名魁梧的士兵抬着沉重的破门锤,轰然撞向铁门!
“砰!砰!砰!”
巨大的撞击声如同擂鼓,敲在每一个人的心上。不过三四下,那看似坚固的铁门连同门闩便扭曲、断裂,轰然洞开!
李员外强作镇定,拱手道,“如今城内缺粮,小老儿也正在为此事发愁”
肖晨看他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个跳梁小丑,马鞭直接指向那高大的仓房:“打开。”
李员外脸色一白:“都督,此乃小老儿家中最后的存粮,是留着全家活命的啊!您不能”
“不能?”
肖晨打断他,声音冰冷,“城内谣言是你散播的,粮店是你下令关的,现在跟老子说这是你活命的口粮?”
“给我砸开!”
士兵们如狼似虎地冲上前,几下便撞开了仓门。
随着沉重的木门轰然打开,围观的百姓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惊呼!
只见那巨大的仓库里,稻谷、麦子堆积如山,几乎要顶到房梁!那金黄的色泽,与门外面黄肌瘦的百姓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李员外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肖晨走到粮堆前,抓起一把麦子,任由其从指缝流下。
“你全家是猪吗?需要吃这么多的粮食?”
他抬脚踩在瘫软的李员外身旁,随后转身,目光扫过全场。
“我知道,这几天,你们听到了很多风声。说我肖晨要加征‘安民饷’,一人一两银?说我马上就要‘三丁抽一’,拉你们去当炮灰?”
“我现在告诉你们——这全是屁话!是有人故意往老子头上扣屎盆子!”
“我肖晨的队伍,饷银自足,战功自赏!我看不上你们那点活命钱!我要征兵,也是光明正大,敞开营门,给足安家费、立下战功赏田宅,绝不强拉一个壮丁!”
接着肖晨走到李员外面前,俯下身,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低语了一句:“你喜欢造谣,我帮你圆。”
“但是!有一点他们说对了!城里的粮食,确实快不够吃了!”
这话一出,连他身后的刘三等将领都愣住了。
恐慌再次浮现在人们脸上。
“而这场粮荒的罪魁祸首,就是你——李茂才!以及所有与你合谋、囤积居奇、操纵粮价的士绅!是你们为了一己私利,人为地制造了这场灾难!”
“是你们,想饿死这满城的父老!是你们,其心可诛,罪同谋反!”
“不是”李员外还想要反驳。
“不是?”
“谣言是你们自己传的,很多人都相信要有灾荒,只要把你们干掉,谁还会相信这些谣言呢?”
这一下,李员外再也承受不住了,一口黑血喷出来,直接晕了过去。
“刘三!”
“末将在!”
“记录在案,河州士绅李茂才,为祸乡里,囤积粮草,一手制造粮荒,意图激起民变,罪证确凿,按谋逆论处!其家产,全部抄没,充作公用!”
“即刻起,以此地为中心,开设十个粥棚——不!是饭棚!就用这些‘罪粮’,让全城百姓,今天,都给我吃上干饭!管饱!”
“王贺,把名单上所有士绅的粮仓,全都给我抄了!”
“谨遵都督令!”
短暂的寂静之后,人群中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喊和欢呼!
“青天!肖都督青天啊!”
“多谢都督为我们做主!”
“杀了这些黑心的畜生!”
肖晨看着眼前的一幕,再转身看向李员外的家人,本来衣食无忧的少爷,此刻全都变成阶下囚,被人粗暴的拉出去。
“本来还想跟你们玩玩手段,你们偏要逼我动刀子。”
“现在,粮是我的了,你们的命,也得看我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