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斯楞手中的千里镜“哐当”掉落,他本人也双膝一软,瘫跪在地,裤裆处迅速湿了一片,眼神空洞,只会重复:“不可能不可能”
这位悍勇的战士,浑身每一个肌肉纤维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他死死握着自己的弯刀,却发现这曾经赋予他无限勇气的伙伴,在此刻轻飘飘的如同草芥。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都督神威——!!!”
这声呼喊如同点燃了炸药桶,整个宁城军阵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呐喊:“神威!!神威!!神威!!!”声浪如同海啸,席卷战场,进一步摧垮着朝廷军残存的心理防线。
在震天的“神威”呐喊中,肖晨缓缓直起身。他甚至没有多看那片血雾一眼,只是随手弹了弹炮身上不存在的灰尘。
“戏看完了,该干正事了。愣着干什么?目标,敌军指挥系统及密集阵型,覆盖射击。”
“轰!轰!轰!轰!轰!”
这一次,是数十门火炮齐声怒吼!真正的雷霆之怒,如同犁庭扫穴般,向着已经彻底失去指挥、陷入恐慌和混乱的朝廷军阵倾泻而去!
肖晨这才转身,慢慢走到三位草原使者面前。
阿尔斯楞和莫日根挣扎着想爬起来行礼,但双腿如同灌了铅,徒劳地用力,却只能让身体更加狼狈地瘫软在地。
“都…都督恕罪”阿尔斯楞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们…我们实在是腿软”
肖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没有嘲笑,只是笑了笑。
“看到了?”他淡淡地问。
“看…看到了!”莫日根挣扎着用额头抵住地面,声音变得嘶哑,“天神之力!此非人间兵马所能敌!我等部落,愿永世奉都督为主,绝无二心!”
“光说没用,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想谈,就拿出诚意。”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远处已近尾声的战场。
“现在,仗还没打完。你们几个,跟着我的中军一起行动。好好看,好好学。”
说完,他不再理会这几个魂不附体的使者,转身对已经结束炮击,正在待命的将领们下令。
“传令!骑兵肃清残敌,步兵整顿队形,工兵营前出,检修火炮车驾。连夜出发,兵发河州府!”
“得令!”
蓄势已久的宁城骑兵已如离弦之箭冲出。
他们并未遭遇像样的抵抗,任务从冲阵变成了‘收玉米’,无数朝廷官兵已被刚才天崩地裂般的炮击彻底吓破了胆,他们瘫软在地,眼神空洞。
许多人连武器都已不知丢在何处,见到骑兵冲来,只是本能地抱头蹲下,甚至有人哭着大喊:“我们降了!”
肖晨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传令道:“肃清残敌,降者不杀。全军开拔,兵发河州府。”
数日后,河州府城下。
宁城大军如同黑色的潮水,在城外列开阵势。
宁城大军如黑云压城,各营依令而动,井然有序地构建阵地、挖掘壕沟,进行着战前准备。
中军处,肖晨并没有着急,对于朝廷大军,他并没有放在眼里,而是命人支起小炉,烧上一壶水,气定神闲地抓了把茶叶投入杯中,仿佛眼前并非大战将起的战场。
反正有秦玉瑶,很多事情交给她去办就可以了,肖晨只需要等待就好。
秦玉瑶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着这座北疆雄关。
城墙高厚,能看出来是特意加厚过,城头守军林立,行动之间十分的默契和从容,不少人更是互相说笑,一看就是有经验的老兵。
辅兵们正在运送物资,滚木礌石堆积如山,但是丝毫不凌乱,一口口大锅架在女墙后,里面熬煮着恶臭的“金汁”,冰冷的弩床从射孔中探出锋刃。
即使以最苛刻的标准来看,对方的做法都没有丝毫的问题,等看到对方的主将后,秦玉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夫君,情况比预想的还要棘手。”
肖晨此时也没停下动作,正在慢慢的撇去茶水的浮沫,慢悠悠的倒了两杯。
“坐下说,不着急,天塌不了。”
她放下望远镜,指向城头,“你看城楼两侧,新起了三座高出城墙近两丈的木质阁楼,形制特殊,上面架设的不是普通床弩,弩臂更长,结构更复杂。我推断,其射程极可能远超我们投石机的抛射距离。”
她移动着望远镜,语气愈发沉重,“他们是算准了我们过去依赖投石机抛射炸药包,这是专门用来反制,要压制我们的远程优势的。再看女墙后方,新培的土垒又厚又斜,显然是防备咱们的没良心炮。”
“这个赵永康不愧为号称磐石的人物,这几手下去,确实难办了。
肖晨这才抬起头,“怎么?这个人很有名?”
说着接过望远镜,亲自观察起来。
“他江南人,当年还是伍长的时候,凭借着一间屋子,守住了二百人的进攻,以擅长防守著称,据说被调到了辽东,北虏之所以能够拿下辽东,还是跟他不在有关。”
她转头看向肖晨,眼中难掩忧色:“赵永康这是把我们研究透了,摆明了要跟我们打一场硬仗。若按常规战法,无论云梯攀爬还是穴攻地道,在对方这等防御下,弟兄们的伤亡我不敢想。”
她顿了顿,建议道:“不如,集中所有火炮,强行轰塌一段城墙?虽然耗费时日,但最为稳妥。”
肖晨一口喝掉茶水,提起咕嘟冒泡的水壶,缓缓将开水注入杯中,茶叶随之翻滚舒展。他听着秦玉瑶的汇报,目光扫过那座看似固若金汤的城池,脸上非但没有凝重,反而露出一丝冷笑。
“怪不得朝廷敢派他来挡我的路,原来是自认为找到了对付我的法子,真是舍得下本钱。”
他吹了吹杯中的热气,“有新意,但格局小了。”
他抿了一口热茶,方才秦玉瑶提到的伤亡,确实是关键。强攻代价太大,而火炮作为新军之胆,也确实需要更多实战来磨砺。
“你的顾虑是对的,不能拿将士的性命去填。”
他放下茶杯,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既然对方摆好了阵势,我们也不必着急。优势在我,火炮是有了,但是他们还是新兵蛋子,想要打得准,还得靠实打实的炮弹喂出来!”
他转头传令:
“传令!炮兵前移,仔细练习,慢慢的来,我要打破他们的胆子。”
与此同时,河州府城头。
总兵赵永康一身锃亮铠甲,站在城墙上观察着。
他身旁,一位从京营来的客将面带忧色,低声道:“赵总镇,不可轻敌啊!卑职在京师时可是亲眼见过,他他当初以寡敌众,在城下击溃数万蛮兵,救驾之功,震动朝野!”
“用兵极其的凶悍!非人力”
他声音虽低,但附近几名亲兵和低级军官还是听到了,几人脸上不禁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有人甚至小声交头接耳起来。
“真的假的?我一直以为说是有人吹牛。”
“真的,我亲眼所见。”
“那他怎么成了反贼?”
“肯定是朝中奸臣陷害”
“住口!”赵永康猛然回头,目光扫过那几个窃窃私语的士兵,吓得他们立刻噤声。
他这才冷冷看向那客将,大声呵斥道。
“王参将!大战在即,你竟敢在此散布谣言,长他人志气,乱我军心?你莫不是与他肖晨有旧,在此为他做说客不成!”
那王参将脸色一白,急忙辩解:“总镇明鉴!卑职绝无此意,只是”
“没有只是!”赵永康粗暴地打断他,瞪了一眼众人,让众人安静下来。
随即转而面向城头众多将士,他猛地拔出佩剑,指向城外正在缓慢构筑阵地的宁城军,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信与狂傲。
“什么救驾功臣,什么鬼神莫测?不过是仗着些奇技淫巧,侥幸赢了几阵的跳梁小丑!”
他阔步走到城墙边,剑尖依次点过那高耸的砲楼、厚重的土垒、堆积如山的守城器械。
“都给本帅睁大眼睛看清楚!我河州府,城高四丈八,池深两丈!城内粮草堆积如山,可供应大军三年!更有这数万忠勇无畏的将士!”
他的剑最终重重敲在一架需要三人才能操作的巨型床弩的寒铁弩箭上。
“再看这里!特制的破甲弩箭,千步之内可洞穿重铠!滚木礌石,管够!煮沸的金汁,让他皮开肉绽!任他肖晨有千般手段,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徒劳!他已失突袭之利,顿兵于我这天下坚城之下,便是自寻死路!”
“待其久攻不下,锐气丧尽,人困马乏之际,便是本帅亲率尔等出城破敌,犁庭扫穴,为朝廷立不世之功,名垂青史之时!”
一番话,说得大部分将士热血沸腾,纷纷举兵呐喊:“大帅英明!誓死守城!”
赵永康满意地收剑回鞘,意气风发。他特意嘱咐身旁的军中司马:“战报要给本帅写得漂亮!就写,贼酋肖晨,不自量力,犯我雄城,已成瓮中之鳖!本帅稳坐钓台,静候其自投罗网,束手就擒!”
赵永康“瓮中之鳖”的豪言犹在耳边,一道尖啸的呼啸声传来,毫无征兆地划破长空!
那声音极快,由远及近,瞬间便到了头顶!
“哐——轰!!!”
一枚黑沉沉的、巨大的铁疙瘩,以一种蛮横无比的姿态,狠狠地砸在了城楼左侧的垛口上!砖石不是碎裂,而是直接爆开!
站在那里的几名弓箭手,连同半截垛口,瞬间就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一片放射状的血肉和碎渣。
然而,那铁疙瘩的杀戮才刚刚开始!它砸碎垛口后,带着残余的恐怖动能,如同孩童手中调皮却致命的弹珠,轰然砸进后方密集的守军人群中!
“噗!咔嚓——!”
血肉之躯在这无可名状的撞击和弹跳下,脆弱得如同朽木。
它每一次落地、弹起,都伴随着骨骼尽碎和身体被撕裂的可怕声响,在人群中硬生生犁出一条由残肢断臂和内脏铺就的死亡通道!仅仅一击,便有不下二十人毙命或重伤!
“什么东西?!那是什么东西?!”
城头瞬间炸营,刚才还士气高昂的老兵们,此刻魂飞魄散,抱头鼠窜。
赵永康被亲兵扑倒在地,躲过了一劫。他挣扎着爬起来,脸色惨白如纸,心脏狂跳。他一生征战,从未见过如此攻击!不是弓弩,不是投石,这这究竟是什么?
他强压着心头的惊涛骇浪,猛地抽出佩剑,试图稳定军心:“不要慌!都躲到女墙后面!是是某种投石!躲起来就”
“呜——哐!!!”
第二声死亡尖啸接踵而至!又一枚铁疙瘩从天而降,这一次直接砸进了城内一处堆放滚木的场地,沉重的滚木被砸得四处飞溅,反而造成了二次伤亡,几名辅兵被飞滚的木头撞得筋断骨折。
赵永康的话被硬生生堵了回去。安抚?在这种完全无法理解、看不见来源的攻击面前,任何言语都苍白无力。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守军们只能听见远方一声闷雷般的轰响,随后死亡便凭空降临,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会轮到谁。所有人都拼命地往城墙根下缩,往城楼里挤,瑟瑟发抖,士气瞬间跌入谷底。
赵永康强迫自己观察,他猛地发现,那铁疙瘩虽然威力骇人,但似乎无法直接击穿厚重的城墙主体和坚固的城楼。
“快!所有人,分散躲入临近的屋舍!快进房子里去!”他嘶声力竭地喊道,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士兵们连滚带爬地执行命令,仿佛只要头顶有片瓦遮盖,就能安全。
然而,城外的“闷雷”声依旧不紧不慢地响起,每一次都让所有人的心脏为之抽搐。听着士兵们压抑的哭泣和崩溃的喃喃自语,赵永康知道,再这样被动挨打下去,不用敌人攻城,军心就先彻底崩溃了。
必须反击!必须打断这该死的“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