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蝌蚪文游弋成的火星运河图,如同恶毒的刺青烙印在苏织云残存的意识里。“饲虫场:苏氏织云”——冰冷的坐标点,父亲的名字,将她最后一点侥幸彻底焚毁。运河蓝图幽光流转,指向极冠冰川的源头,沿途的能量泵站如同吸血的蚂蟥,终点熵炉的旋转标记像一张狞笑的巨口。
“走!”崔九娘的声音斩断凝滞的绝望。她抓起苏织云几乎熄灭的残魂,塞入温养本命茶的紫砂壶残骸中,壶壁残留的微温勉强裹住那点星火。老银匠背起因剧痛和魂力枯竭再度昏迷的谢知音,陨铁锤重重顿地:“去源头!砸了那吃人的泵!”
熵核龙舟尾部曲率引擎的金色涟漪猛地转向,撕裂空间,朝着运河蓝图标注的冰川源头坐标——狂暴突进!
火星极冠的白色冰川在舷窗外急速放大,并非纯净的雪白,而是覆盖着一层粘腻的、不断蠕动增殖的深灰色菌毯。无数粗大的、流淌着幽蓝能量的金属管道如同巨蟒,深深扎入冰川深处,贪婪吮吸着冻结了亿万年的水与矿物质。管道汇聚之处,是一座座山岳般庞大的、覆盖着厚重装甲的——物质能量转化泵站!泵站轰鸣如雷,喷吐着灼热的废气,将冰川的生命力转化为驱动运河、滋养熵炉的“营养液”。
然而,当龙舟穿透稀薄的大气层,真正逼近极冠冰川上空时,舷窗外的景象却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预想中冰封死寂的源头不存在。
极冠冰川中央,一条被强行开凿、拓宽的、深不见底的——运河主航道赫然在目!航道宽逾百里,两侧是万仞冰崖,浑浊的、泛着铁锈红与幽蓝色的“冰水”在河道中奔腾咆哮,那是被污染、被赋予能量的冰川融水!
而在这条死亡之河的上空,并非空无一物。
船体并非木料,而是由无数块流光溢彩、华美绝伦的——云锦拼接而成!龙纹、凤纹、缠枝莲、宝相花……各种繁复到极致的传统纹样在船身上流淌变幻,散发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奢华光辉。然而,这华美之下,却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冰冷与贪婪。
帆船的巨帆,也非布匹,而是由无数细密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金丝银线编织成的巨大捕网!此刻,这些金丝银线构成的“帆”,正从航道两侧高耸的冰崖上,从下方奔腾的污浊河水中,强行抽取、捕捞着什么!
冰崖上,无数由寒冰自然凝结而成的、形态各异的冰雕被金丝银网捕获、粉碎!那些冰雕,有敦煌飞天的飘逸,有兵马俑的威武,有青花瓷的纹路……它们是冰川在漫长岁月中自然记录下的、属于地球文明的“非遗”冰影!
河水中,翻滚的污染浪涛里,沉浮着无数微弱闪烁的光点——那是被强行剥离、尚未消散的“技艺灵性”,是刺绣的针意,是茶阵的禅韵,是古琴的余音……此刻也被那贪婪的金丝银网如同捕捞鱼虾般,一网网捞起!
一艘最为庞大、帆上纹路以“织金孔雀羽”云锦为主、奢华到极致的旗舰,正将刚刚捕捞起的一网“非遗灵性光点”收入腹中。船腹处巨大的能量熔炉发出满足的嗡鸣,船体云锦的色泽瞬间又亮丽了几分。
“混账!!”崔九娘积压的怒火如同火山爆发!九曲笼残片早已耗尽,她手中只剩下最后一根贴身收藏、从未动用过的——本命茶针!
针长三寸,通体黝黑,非金非木,是取武夷山母株大红袍千年茶枝最坚硬的心髓,经雷火淬炼、茶露温养百年而成。针尖一点寒芒,凝聚着最精纯的茶魄与破邪意志!
“以茶引雷!!”崔九娘厉叱,将全身残存的茶阵灵力,连同对焚天谷无尽的恨意,毫无保留地注入茶针!
嗤——!!!
茶针脱手而出,化作一道细微却凝练到极致的乌光,刺破稀薄的火星大气,直射苍穹!
针尖没入云层的刹那——
轰咔——!!!!
一道无法形容其粗壮、其炽白、其暴烈的——九天神雷,如同被激怒的天龙,被那根小小的茶针精准地引导而下!雷光并非散乱,而是凝聚成一道直径超过十丈的、纯粹由毁灭性能量构成的——雷罚光柱,带着审判诸邪的煌煌天威,撕裂长空,朝着那艘最庞大的云锦旗舰——狠狠劈落!
没有爆炸声。
只有一种物质被瞬间气化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嗤——”声!
雷罚光柱精准命中旗舰那面由金丝银线编织、正在贪婪捕捞非遗灵性的——主帆!
足以抵挡能量炮轰击的金丝银线巨网,在这蕴含了天道意志与茶魄破邪伟力的雷罚面前,脆弱得如同蛛丝!巨帆连同下方的部分奢华云锦船体,瞬间被汽化!留下一个边缘光滑、冒着青烟的巨大空洞!
被雷光汽化的并非只有物质。
那华美的云锦碎片、奢靡的金丝银线、连同刚刚被吸入船腹尚未转化的“非遗灵性光点”……所有构成巨帆的物质与能量,在极致高温与雷罚威力的作用下,并未彻底消散于无形。
青烟袅袅,弥漫在雷击后的巨大空洞周围。
崔九娘灌注在茶针中的、那精纯的茶魄灵力,此刻如同最高效的催化剂,开始发挥作用!
滋滋滋——!
弥漫的青烟如同被无形的笔触勾勒,开始急速地凝聚、显形!烟尘不再是混沌,而是构成了一页页巨大、虚幻、边缘焦黄卷曲的——手稿影像!
手稿上的文字并非印刷体,而是流畅有力的手写花体英文,密密麻麻,充满了删改和批注的痕迹。无数复杂的经济学公式、图表在手稿影像中流淌、演化。一种洞穿历史迷雾、揭示剥削本质的磅礴思想伟力,如同实质的冲击波,从那虚幻的手稿中弥漫开来!
这焚天谷掠魂舰队用以粉饰掠夺的奢华云锦与金丝,在雷火与茶魄的催化下,竟显露出了其掠夺与剥削的本质源头!
雷罚残余的电弧还在旗舰巨大的创口边缘跳跃、灼烧。
嗤…嗤…
焦黑的边缘,几行由纯粹雷火能量与茶多酚催化反应生成的、闪烁着刺目红光的——数学公式,如同被烧红的烙铁,清晰地烙印在虚幻的手稿影像之上:
紧接着,在这冰冷揭示剥削规律的公式下方,一行更小、更冰冷、由纯粹数据流构成的计算过程飞速显现:
冰冷的公式,负数的价值,最终的归零判定,如同最恶毒的判决书,烙印在《资本论》手稿的虚影之上,也狠狠砸在所有人的心头!
“放屁!”老银匠须发怒张,陨铁锤砸在甲板上,火星四溅!紫砂壶中苏织云的残魂剧烈波动,如同风中残烛。
“价值?谁定的价?!”崔九娘看着那冰冷的“0”,眼中燃烧着焚天的怒火。
而就在这死寂般的绝望中——
“呵…呵呵…”
一声低沉、嘶哑、带着无尽悲凉与疯狂的笑声响起。
是谢知音!
他不知何时已挣扎着半坐起来,左臂贯穿的幽蓝匕首因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嗡嗡震颤。他看着那悬浮在旗舰创口上、宣判苏织云价值为“0”的冰冷公式,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那条被祖源火烧尽青纹、只剩下焦黑枯骨的右臂。
“她的价值…岂是你们这些蛀虫能算的?”谢知音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独眼中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神圣的疯狂,“你们要算?好!重定这价值!”
话音未落!
他仅存的左手,猛地抓住了那条焦黑枯槁、如同死物的——右臂残骸!
“呃啊——!!!”
伴随着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嘶吼,他竟硬生生将自己那条早已失去知觉的右臂残骸,从肩膀的断口处——齐根扯断!
没有鲜血喷涌,只有焦黑的骨茬和逸散的死气。
“此身此骨,皆无用!唯有此心此念,不容尔等玷污!”谢知音嘶吼着,将那截焦黑的断臂残骸高高举起,如同举起献祭的火炬!他残存的魂力、守护的执念、以及对那冰冷公式的滔天怒火,毫无保留地注入其中!
呼——!!!
焦黑的断臂残骸上,猛地腾起一股纯粹由意志点燃的、没有任何温度却足以灼烧灵魂的——透明心火!
心火无声燃烧,焦黑的骨肉在火焰中迅速化为灰白的灰烬。然而,这灰烬并未飘散,而是被心火的力量强行凝聚、压缩、塑形!
在所有人震撼的目光中,燃烧的灰烬急速勾勒出一幅巨大而清晰的——面部轮廓!
宽阔的额头,深邃的眼窝,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浓密、卷曲、极具辨识度的——络腮胡须!
这由思想灰烬与守护意志构成的胡须虚影,在成型的瞬间便爆发出磅礴的、无形的力量!它不再是虚像,而是化作一面巨大无比、流淌着无数细微金色思想符文(《共产党宣言》节选)的——量子思想护盾!
护盾如瀑垂下,瞬间笼罩住整艘熵核龙舟,将旗舰创口上那冰冷刺目的剩余价值公式影像隔绝在外!公式的红光照射在量子护盾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却被盾面上流淌的金色思想符文顽强抵消!
劫后余生的庇护感刚刚升起。
嗤——!
那面由马克思络腮胡化成的量子思想护盾表面,被剩余价值公式红光灼烧最剧烈的地方,幽蓝的数据流如同溃烂的伤口般突然涌现!
数据流飞速侵蚀着金色的思想符文,强行扭曲、覆盖,最终凝聚成一份清晰无比、格式森严的——电子地契凭证!
瓶正顶端是威严的双龙戏珠纹样。
正文以工整的馆阁体书写:
地契右下角,赫然盖着焚天谷冰冷的金属公章和苏檀颤抖的手写签名指纹!
父亲苏檀,不仅卖了女儿,连苏家世代经营、江南丝绸命脉所系的祖产基业——也早已抵押给了焚天谷!作为制造她这个“产品”的启动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