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一章 太子的人，也敢拦？
夜风，吹起林远衣角。
他身后，是新生的诏狱，身前，是旧日的臣属。
纪千沙哑的声音在风中飘荡，带着一丝血腥的快意。
“硬仗？”
“不。”
林远看着跪满一地的锦衣卫，目光平静。
“是屠杀。”
话音刚落，镇抚司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数十骑东宫卫士，簇拥着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了大门外。
为首的，正是太子的大伴，王瑾。
他从马上跳下，看到门口的情形，先是一愣，随即脸上堆满了狂喜。
他提着袍角，一路小跑过来，就要往里冲。
“站住！”
门口，两名刚刚向林远效忠的锦衣卫校尉，下意识地横刀拦住了他。
他们是诏狱的看门人，拦人，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放肆！”王瑾尖着嗓子叫道，“咱家是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探望林大人！你们两个狗东西，瞎了眼不成！”
那两名校尉有些迟疑。
诏狱的规矩，没有指挥使的手令，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进。
可眼前这位，是太子面前的红人。
“林林大人有令。”一名校尉硬着头皮说道，“任何人，不得擅入。”
“反了天了！”王瑾气得直跳脚，“咱家要见林大人！你们耽误了殿下的大事，担待得起吗！”
庭院内，赵谦看到这一幕，眼珠一转。
表现的机会来了。
“两个不长眼的东西！”
他一个箭步冲到门口，左右开弓，狠狠两个耳光扇在那两名校尉脸上。
“啪！啪！”
声音清脆响亮。
“王总管是林大人的贵客，也是你们能拦的？”
赵谦一脚一个，将那两人踹翻在地，然后满脸谄媚地对王瑾躬身。
“王总管，您息怒，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蠢货。”
“林大人正在里面主持大局，您请，您请。”
他点头哈腰地，为王瑾引路。
王瑾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整理了一下衣冠，趾高气扬地走了进去。
当他看到庭院中跪满一地的锦衣卫，和那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时，他的瞳孔，还是忍不住缩了一下。
他快步走到林远面前，深深一揖。
“林大人！咱家给您道喜了！”
他的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激动和敬畏。
“殿下让咱家来问问，您这边可还顺利？”
“王总管看到了。”林远淡淡道。
“顺利！顺利！太顺利了！”王瑾连连点头，他看了一眼站在林远身旁，如同鬼魅般的纪千，心中一凛，不敢多看。
“殿下那边，也按您的吩咐，拿下了天津卫百户张奎，还有户部主事赵谦！”
“人证物证，都已齐全！杨士奇、杨荣两位大人，已经连夜入宫，向陛下呈禀了！”
一切，都在按照林远的剧本进行。
朝堂和诏狱，两条线同时收网。
纪纲，再无翻身可能。
“殿下让咱家带话给您。”王瑾压低了声音。
“您是东宫的恩人，殿下说，只要您一句话，无论您想要什么，东宫，都给。”
这是拉拢，也是许诺。
林远笑了笑。
“替我谢过殿下。”
“请殿下放心，纪纲的案子，我会查个水落石出，给朝廷，给天下，一个交代。”
他没有接受许诺，反而将事情，揽到了自己身上。
王瑾是聪明人，立刻听懂了。
林远要的，不是东宫的赏赐。
他要的，是主导这个案子的权力。
“是，是，咱家一定把话带到。”王瑾连忙应承。
他又看了一眼这如同修罗场般的诏狱，试探着问：“那纪纲他？”
“自然是关在诏狱。”林远说道，“等候三法司会审。”
“那您”
“我？”林远看向他，眼神平静。
“从今天起，我便是这诏狱的主人。”
王瑾心中剧震，再次躬身。
“是，咱家明白了。”
“殿下那边，咱家这就去回话，说您一切安好，正待犁庭扫穴。”
他不敢再多留，匆匆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看着王瑾离去的背影，纪千沙哑地开口。
“太子，想摘桃子了。”
“他摘不走。”林远说道。
“这诏狱里的桃子，是带毒的。谁摘，谁死。”
他转过身，走向那间属于纪纲，如今属于他的，指挥使签押房。
纪千跟在他身后。
签押房里，陈设奢华。
桌上，还放着一杯没有喝完的，上好的雨前龙井。
茶，还是温的。
林远走到那张象征着权力的大椅前，坐了下来。
很舒服。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纪千问，他的目光，落在了墙上挂着的一幅猛虎下山图上。
那是纪纲最喜欢的画。
“清洗。”林远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
“把纪纲的势力，从锦衣卫里，一根一根，拔出来。”
“光靠杀，是没用的。”纪千摇头，“锦衣卫上上下下，一万三千人。其中七成，都受过纪纲的恩惠。你杀得完吗？”
“杀不完。”林远承认。
“所以，要分化。”
他看向纪千。
“前辈，这件事，只有你能做。”
纪千的独眼，眯了起来。
“我？”
“对。”林远点头，“您是北镇抚司的老人，谁是忠，谁是奸，谁是墙头草，您比谁都清楚。”
“把那些罪大恶极的，纪纲的死忠，都挑出来。”
“剩下的，给他们一个机会。”
“一个，重新站队的机会。”
纪千沉默了。
他明白林远的意思。
这是要让他，去做那个唱白脸的恶人。
“我帮你做了这些，我能得到什么？”纪千问。
“仇，我已经帮你报了。”
“不够。”纪千摇头，他的独眼里，燃烧着火焰。
“我要他死。”
“我要看着他，在诏狱里，受尽我受过的所有折磨，然后，哀嚎着，慢慢死去！”
林远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
许久，他才开口。
“可以。”
“但不是现在。”
“等这个案子了结，等汉王府倒台，我会把他，完完整整地，交给你处置。”
纪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我信你一次。”
他转身，向外走去。
“我去趟天牢。”
“有些老朋友，很久没见了，该去叙叙旧了。”
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带着一股令人心寒的萧索和杀意。
林远知道，从今夜起，诏狱，将迎来一场真正的，血腥风暴。
他从椅子上站起，走到那幅猛虎下山图前。
他伸出手，将那幅画，摘了下来。
随手，扔进了火盆。
火苗，瞬间舔舐着画卷，那头斑斓猛虎，在火焰中扭曲，挣扎，最终，化为灰烬。
“赵谦。”林远对着门外喊道。
“在！大人，小的在！”
赵谦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跪在地上。
“去，把南镇抚司指挥使，庞德，给本官‘请’来。”
林远特意加重了那个“请”字。
赵谦心中一凛，立刻明白了。
“是！小的遵命！”
南镇抚司，与北镇抚司，仅一墙之隔。
一个负责侦缉朝中百官，一个负责“诏狱”执刑。
两者同属锦衣卫，却又泾渭分明，隐有竞争之势。
南镇抚司指挥使庞德，是纪纲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更是纪纲在锦衣卫中，最重要的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