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六章撕开他们的防线
他今天要是退了,以后在伯颜帖木儿麾下,就再也抬不起头。
赌?
他虽然嘴上强硬,但林远那句“重则毙命”,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
“好!”
最终,贪婪和愤怒战胜了理智。
塔赞发出一声怒吼。
“我跟你赌!”
“今天我就让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输得连底裤都不剩!”
他不再犹豫,捧着木盒,走回自己的座位。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他。
就连主位上的伯-颜帖木儿,也坐直了身体,眼神专注。
整个大帐,只剩下火盆里木炭燃烧的噼啪声。
塔赞深吸一口气。
他将木盒放在桌上,开始仔细研究。
他拨弄着那些纹路,试图找到拼接的缝隙。
他用指甲去抠,用短刀的刀尖去撬。
然而,那木盒浑然一体,仿佛天生就是这个样子。
时间一点点过去。
塔赞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帐内的气氛,越来越压抑。
“打不开吗?”
林远的声音,幽幽响起,像一条滑腻的毒蛇。
“要不,就算了吧。”
“学狗叫,不丢人。”
“噗!”
塔赞身边的一个将领,没忍住,笑了出来。
随即又赶紧捂住嘴。
这声轻笑,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啊!”
塔赞彻底失去了耐心,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
他不再去寻找什么机关。
他举起木盒,用尽全身力气,将它狠狠地砸向桌角。
他要用最纯粹的暴力,碾碎这个让他颜面尽失的鬼东西!
“不要!”
林远发出一声恰到好处的惊呼。
但已经晚了。
砰!
一声闷响。
木盒与坚硬的铁木桌角,猛烈碰撞。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木盒,没有碎。
甚至连一道裂痕都没有出现。
反倒是那坚固的桌角,被砸出了一个浅坑。
帐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这是什么鬼木头?
塔赞也愣住了,他看着手中完好无损的木盒,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就在这时。
咔。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转动声,从木盒内部传来。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塔赞低头看去。
只见木盒的顶端,那无数诡异纹路的中心,缓缓裂开了一道缝隙。
一缕淡青色的烟雾,从缝隙中袅袅升起。
那烟雾,带着一股奇异的甜香。
“开了?”
“哈哈哈哈!开了!”
塔赞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狂喜的大笑。
“哈萨尔!你看到了吗!老子打开了!”
“你的功劳是我的了!你的人也是我的了!”
“快!跪下!给老子磕头!”
他得意忘形,捧着那个冒着青烟的木盒,站起身,就要走向林远。
林远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输掉赌局的沮丧。
反而,挂着一抹诡异的,如同看死人般的怜悯。
塔赞笑着,走着。
忽然,他的笑声顿住了。
他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他捧着木盒的双手,开始剧烈地颤抖。
“呃……”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双眼猛地瞪大,眼球上迅速布满了血丝。
他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众目睽睽之下。
他的皮肤,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一种诡异的青黑色。
从他的脖子开始,迅速蔓延到脸颊,额头。
黑色的血管,像一条条丑陋的蚯蚓,在他皮肤下暴起,扭曲。
“啊!”
他终于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手中的木盒掉落在地。
他双手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喉咙,仿佛那里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他踉跄着,撞倒了桌椅,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剧烈地抽搐着,口中涌出黑色的泡沫,那股奇异的甜香,变得愈发浓郁。
帐内所有的瓦剌将领,都吓得跳了起来,纷纷后退,惊恐地看着在地上垂死挣扎的塔赞。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有林远,依旧站在原地。
他看着塔赞,就像在看一出早已写好剧本的戏剧。
“我说了。”
他的声音,在死寂的大帐中,显得格外冰冷。
“别用蛮力。”
“会死人的。”
几息之后,塔赞的抽搐停止了。
他蜷缩在地上,身体僵硬,皮肤青黑,七窍流出黑血。
那双瞪大的眼睛里,凝固着极致的恐惧和不甘。
死了。
瓦剌太师麾下,堂堂一个万户长。
就这么,被一个木头盒子,玩死了。
大帐内,针落可闻。
剩下的将领们,看着地上的尸体,又看看那个静静躺在地上,依旧冒着一丝青烟的木盒,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那不是一个盒子。
那是一个魔鬼。
而那个捧着魔鬼来的人,比魔鬼更可怕。
伯颜帖木儿坐在主位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没有看塔赞的尸体。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林远身上。
那目光,不再是欣赏,而是刀锋般的审视和猜忌。
“哈萨尔。”
他缓缓开口,一字一顿。
“你,早就知道会这样?”
林远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
“回将军,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汉人的东西,邪门。”
“我提醒过塔赞将军,是他自己,不信邪。”
他说着,缓缓走过去,在所有人惊恐的注视下,弯腰,捡起了那个木盒。
那缕青烟,已经散尽。
他将木盒在手中抛了抛,然后重新递向伯-颜帖木儿。
“将军,盒子开了。”
“里面的秘密,您不想看看吗?”
伯颜帖木儿看着那个刚刚杀死一名万户长的木盒,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他身边的亲卫,紧张地按住了刀柄。
“拿开!”
伯颜帖木儿低吼一声。
他不是怕。
而是一种面对未知邪术的本能厌恶。
林远笑了。
他收回木盒,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手指伸进那道裂缝,轻轻一拨。
咔哒。
木盒应声而开。
里面没有地图,没有密信。
只有一层厚厚的,黑色的粉末。
粉末的中心,插着一根比绣花针还细的银针。
针尖,泛着幽幽的蓝光。
“这……”
一个将领失声惊呼。
所有人都明白了。
刚才塔赞砸盒子的时候,并未砸开。
而是触发了内部的机括,让盒盖裂开了一道缝。
那缕青烟,就是剧毒。
而林远刚才的动作,才是真正打开盒子的方法。
“哈萨尔……”伯颜帖-木儿的声音沙哑,“你……怎么会……”
“将军,我说了,这是‘戏猴局’。”
林远将盒子里的毒粉,随手倒进火盆。
嗤啦一声,火苗猛地窜起,变成了诡异的绿色。
“对付猴子,自然不能用人的法子。”
“你得顺着它的性子来。”
“它急躁,你就让它更急躁。”
“它贪婪,你就给它更大的诱惑。”
“它以为自己赢了的时候,就是它死的时候。”
林远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帐内一张张煞白的脸。
“对付汉人,也是一个道理。”
他终于,将话题,拉回到了最初的那个问题上。
他拿着空空如也的木盒,缓步走到那副巨大的军事地图前。
帐内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他们看着林远的背影,仿佛在看一个从地狱里走出来的军师。
林远伸出手指,在地图上,轻轻一点。
“那个被我抓来的明狗将军,骨头很硬。”
“但他的心,跟这个盒子一样,充满了算计。”
“我审问他的时候,故意问他,如果他是主帅,兵败之后,会躲在哪里。”
“他一开始不说,后来被我折磨得狠了,才说了一个地名。”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一个叫“黑风口”的地方点了点。
“他说,这里易守难攻,还有水源,最适合残兵休整。”
所有将领的目光,都汇聚到地图上的“黑风口”。
那确实是一个不错的藏兵之地。
林远却摇了摇头,手指一划,移到了几十里外的另一处山谷。
“鹰愁涧。”
“但我认为,他在撒谎。”
“一个心思缜密,会用这种毒计的人,绝不会选择一个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的地方。”
“他会反其道而行。”
“他告诉我黑风口,就是想让我们去黑风口。”
“所以,他们真正藏身的地方,一定是这里。”
林远的手指,重重地按在“鹰愁涧”三个字上。
“一个看似无险可守,四面漏风,但最容易被我们忽略的地方。”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就是汉人的兵法。”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
整个逻辑,天衣无缝。
他用刚刚才上演的一出“戏猴局”,完美地佐证了自己对“汉人心理”的洞悉。
没有人怀疑。
因为塔赞温热的尸体,就躺在不远处。
那是血的证明。
伯颜帖木儿死死地盯着地图上的“鹰愁涧”,眼中的猜忌,缓缓褪去,取而代代的是一种炽热的战意。
他猛地站起身。
“好!”
“说得好!”
他走到林远身边,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哈萨尔!你不是我的兵,你应该是我的军师!”
他转身,对着帐内所有将领,下达了命令。
“传我将令!”
“全军休整,一个时辰后,目标鹰愁涧!”
“我要亲手,拧下那个明狗主帅的脑袋!”
他顿了顿,回头看向林远,眼神里充满了绝对的信任。
“哈萨尔!”
“是!”
“我给你一千本部精骑!”
“你,做我的先锋!”
“找到他们,缠住他们!”
“我要你,为我撕开他们的防线!”
林远单膝跪地,右手抚胸,头颅深深低下。
“遵命,我的将军!”
他的嘴角,在那无人看见的阴影里,无声地咧开。
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