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二章面容扭曲的阉狗
林远挑了挑眉。
他的动作很轻微,眼中的嘲弄却浓得化不开。
“哦?”
郭勋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浮木,眼中爆发出求生的光亮。
他以为林远心动了。
“对!对!侯爷!”他连滚带爬地向前凑,膝盖的剧痛让他面容扭曲,“王振那个阉贼,早就看您不顺眼了!这次他让我来,就是想找机会夺您的兵权,抢您的功劳!”
“我知道他在大同私设的盐引、茶引账本藏在哪里!我还知道他跟瓦剌人有私下的书信往来!这些都是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的铁证!”
郭勋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利,他把所有能想到的筹码都扔了出来。
“留着我,侯爷!我就是您插在王振心口的一把刀!我能帮您扳倒他!”
林远静静地听着。
他看着这个涕泪横流,丑态百出的总兵,就像在看一只在案板上垂死挣扎的肥猪。
周围的空气凝固着。
所有人都看着林远,等着他的决定。
苏樱握着圣旨的手心沁出了汗。
她也希望林远能留下郭勋的命。
一个活着的总兵,比一具尸体,更能让京城的风浪小一些。
林远忽然笑了。
他蹲下身,与郭勋那双充满乞求的眼睛平视。
“你的意思是,你的这些秘密,比我兄弟的命,更值钱?”
郭勋的呼吸一滞。
他看到林远眼中没有任何动摇,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不不是”郭勋慌乱地摇头,“侯爷,人死不能复生!但活着的人,可以为您做更多事!我可以赔偿!我把我所有的家产都赔给您,赔给您那些兄弟的家人!”
“赔偿?”
林远站起身,像是在品味这个词。
他转过头,看向那些刚刚捡起兵器,身上还带着伤的林家军士。
他的目光扫过角落里那几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你们听到了吗?”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刺骨的魔力。
“他说,他要赔偿。”
林家军士们没有说话。
他们只是默默地握紧了手中的刀,一双双赤红的眼睛,像狼一样死死盯着地上的郭勋。
那目光,让郭勋通体冰寒。
“林远!”
苏樱终于忍不住开口,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
“陛下封你为侯,授你尚方宝剑,是让你回京辅佐君上,不是让你在边关滥杀!”
“郭勋身为朝廷总兵,就算有罪,也该押解回京,交由三法司会审!你不能在这里杀他!”
她往前一步,试图用大义和法理来压制林远。
林远缓缓转头看她。
“苏指挥,圣旨上说,本侯可先斩后奏。”
苏樱脸色一白:“那是对敌!是对国贼!郭勋是朝廷命官!”
“勾结阉党,残害同袍,窃取军功,算不算国贼?”
林远反问,声音平静,却字字诛心。
苏樱被噎得说不出话。
林远不再理她,他手中的绣春刀轻轻抬起。
“侯爷!不要!”
郭勋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尖叫。
“你杀了我,王振不会放过你的!你这是在跟整个司礼监为敌!”
“你错了。”
林远看着他,眼神怜悯。
“从他派你来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跟司礼监为敌了。”
“杀不杀你,都一样。”
“唯一的区别是”
林远顿了顿,刀锋在郭勋的脖颈上轻轻划过,带出一道细微的血痕。
“杀了你,我的人,心里能痛快些。”
“不!”
郭勋彻底崩溃了,他挣扎着想逃,却被林远一脚踩住胸膛,动弹不得。
“住手!”
苏樱厉喝一声,她身形一动,竟想上前阻拦。
林远头也不回。
他身后的十几名亲卫,同时踏前一步。
呛啷!
十几把刀同时出鞘,冰冷的刀锋组成一道死亡防线,牢牢地拦在苏樱面前。
那十几道目光,带着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煞气,让苏樱这位天子近臣也感到一阵心悸。
她停住了脚步。
她知道,自己再上前一步,这些人真的会砍了她。
“林远!你这是要抗旨吗!”她只能色厉内荏地喝问。
林远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
“苏指挥,你搞错了一件事。”
“尚方宝剑,是陛下赐的。”
“先斩后奏,是陛下说的。”
“现在,我要用这把剑,斩这个该死之人。”
“你拦我,才是抗旨。”
一番话,说得苏樱哑口无言,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用任何道理来约束这个男人。
他的逻辑,自成一体,而且坚不可摧。
林远收回目光,不再看她。
他举起刀,目光扫过在场所有的大同镇兵卒。
那些兵卒,被他的目光扫过,纷纷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郭勋已死。”
林远的声音响起,仿佛在宣判一个既定的事实。
“从现在起,威远堡,我接管了。”
“你们,有两个选择。”
“第一,放下兵器,听我号令,以前的事,既往不咎。”
“第二”
他的目光落在一名郭勋亲信将领的身上,那人正悄悄地往后退。
“现在就死。”
话音未落,林远手中的绣春刀脱手飞出。
刀光如电。
噗嗤!
那名试图逃跑的将领,被绣春刀从后心贯穿,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道钉在了城门之上。
鲜血,顺着刀身汩汩流下。
全场死寂。
这一手,彻底击溃了所有大同镇兵卒的心理防线。
扑通。
扑通。
兵器落地的声音接连响起。
他们扔掉了武器,跪在地上,把头深深地埋下。
恐惧,是最好的收编令。
林远看也没看那具尸体。
他转身,重新走向瘫软如泥的郭勋。
郭勋已经说不出话,只是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眼中只剩下死灰。
“侯爷。”
林远身后,一名林家军的伤兵,拖着一条断臂,踉跄地走了过来。
他的脸上,满是泪水与血污。
“我弟弟就是被他身边那个副将,一脚踹死的。”
他指着城墙上那具被林远捏碎头颅的无头尸体。
“我弟弟才十七岁,他只是想讨口水喝。”
林远沉默。
他伸出手,在那名伤兵的肩膀上拍了拍。
然后,他看向郭勋。
“现在,你还觉得你的命,很有价值吗?”
郭勋剧烈地颤抖着,裤裆里的骚臭味更浓了。
他想求饶,却发不出声音。
林远不再废话。
他举起了手。
没有用刀。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一刀枭首。
但他只是伸出五指,按在了郭勋的天灵盖上。
就像刚才,按住那个副将的头颅一样。
郭勋的瞳孔,缩成了针尖。
极致的恐惧,让他浑身的肥肉都凝固了。
“林侯爷”
他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
“我的头,会带回京城。”
林远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轻得像魔鬼的私语。
“你的命,要留在这里。”
“留给我死去的兄弟们,当个祭品。”
咔嚓!
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郭-勋的脑袋,像一个被捏爆的西瓜。
红白之物,溅了林远一身。
他缓缓松开手。
郭勋那肥硕的身体抽搐了两下,便再无声息。
大同总兵,武定侯郭勋,死。
死在了威远堡城下。
死在了圣旨面前。
死在了新晋威远侯的手里。
风声,呜咽。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尿骚混合的恶臭。
苏樱的脸,白得像纸。
她看着那个亲手格杀朝廷总兵,身上还沾着脑浆血污的男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疯子。
这是一个真正的疯子。
一个手握滔天权柄的疯子。
林远随手从旁边一名亲卫身上撕下一块布,擦了擦手上的污秽。
他看了一眼城门上自己的绣春刀,没有去取。
他走到那几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前,沉默地站着。
然后,他一个一个,将他们身上的白布,轻轻揭开。
他看着那些年轻而痛苦的面孔,有些他甚至还叫不出名字。
他将白布,重新为他们盖上。
动作轻柔,像是怕惊扰了他们的长眠。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站起身,转身看向那些已经彻底臣服的大同镇兵卒。
“把你们将军的尸体,抬上。”
“还有你们杀死的每一个人,都给我记清楚名字。”
“他们的抚恤,从你们郭总兵的家产里出。不够的,你们所有将官,拿命来补。”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却让那些跪着的将官们,抖得如同筛糠。
“林家军,听令!”
“在!”
城下,那数百名幸存的伤兵,齐声怒吼,声震四野。
他们的眼中,不再有屈辱和绝望,只有一种浴火重生般的狂热。
“收缴所有兵器,清点城中府库!”
“将所有大同镇将官,全部看押!”
“一个时辰后,开拔!”
“是!”
命令,被迅速地执行下去。
整个威远堡乱中有序地动了起来。
林远这才走向依旧僵在原地的苏樱。
他身上的血腥味,让苏樱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苏指挥。”
林远开口。
“在。”苏樱的声音有些干涩。
“圣旨,我接了。”
“这颗人头,我也会带回京城,亲自向陛下解释。”
林远指了指地上郭勋的尸体。
“从这里回京,路途遥远,盗匪横行。苏指挥一个弱女子,多有不便。”
他的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和善”的微笑。
“接下来,便由本侯的亲卫,护送你回京吧。”
苏樱的心,沉到了谷底。
护送?
这是软禁。
这个男人,杀了总兵,收编了边军,现在,还要软禁她这个传旨的天使。
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真的要反吗?
苏樱的大脑一片混乱,她看着林远,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侯爷深谋远虑。”她最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好说。”
林远笑了笑,转身准备下达更多的命令。
就在这时。
一阵急促到变调的马蹄声,从北方的夜色中疯狂传来。
不是一骑。
是一小队。
火把的光亮下,那是林家军斥候的装束。
为首的斥候,滚鞍下马,甚至来不及站稳,就扑倒在林远面前。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见鬼般的惊骇与仓惶。
“侯爷!不好了!”
林远眉头一皱,那股刚刚平息下去的不祥预感,再次攥紧了他的心脏。
“战场出事了?”
“是!也不是!”斥候的声音都在发抖,“张将军和王将军他们没事!瓦剌人瓦剌人也全都溃了!”
“那是什么事!”林远的声音沉了下来。
斥候抬起头,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是是阿史那云!”
“他他带着饿狼营,还有我们收编的所有降兵跑了!”
林远瞳孔猛地一缩。
“跑了?”
“对!”斥候的声音带着哭腔,“弟兄们打扫完战场,准备收拢战马的时候,才发现不对劲!”
“阿史那-云带着他的人,卷走了战场上所有能动的战马!至少有至少有上万匹!”
“他把我们所有的步兵、伤兵,还有岳将军的神机营全都扔在了戈壁滩上!”
“弟兄们派人去追,可我们我们没马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