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五百颗脑袋给我提回来
斥候的声音在寒风中发颤，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冰，砸在众人心头。
不足十里。
这个距离，对于骑兵来说，不过是一次冲锋。
胜利的喜悦瞬间凝固，变成了冰冷的铁，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
张武脸上的狂喜还未褪去，就僵在了那里。
他猛地回头，望向北方。
夜色深沉，可他仿佛已经能听到那撼动大地的马蹄声，能感觉到地面传来的微微震颤。
“他娘的！”
张武一把将手中的头颅砸在地上，目眦欲裂。
“这群杂碎来得这么快！”
“大人，我们被包围了！”
王坚的脸色也变得无比凝重，他快步走到林远身边。
“大人，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刚刚经历一场大战，人困马乏，必须立刻突围！”
“突围？”
旁边一个千户脸色惨白，声音发抖。
“往哪儿突？南边是王猛正在死磕的鞑子，北边是五万大军！我们这点人，还带着几万个俘虏，怎么冲得出去？”
他的话，让刚刚燃起的士气瞬间跌入谷底。
没错。
俘虏。
那数万跪在地上，刚刚还像绵羊一样温顺的鞑子兵，此刻都骚动起来。
他们听到了斥候的喊声，听到了“小王子”的名字。
绝望的眼神，重新亮起了光。
那是狼崽子看到狼王时，才会有的光。
一些胆大的，已经开始悄悄地挪动身体，眼神在地上散落的兵器和看守他们的明军士兵之间游移。
空气中弥漫着危险的气息，仿佛一个火星，就能引爆整个火药桶。
“杀了他们！”
一个神机营的百户红着眼吼道。
“大人，不能留着这些祸害！趁他们还没反，全杀了！”
“对！杀了他们！”
喊杀声此起彼伏。
杀了这几万手无寸铁的俘虏，他们就能轻装突围，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这是此刻大多数明军士兵心中唯一的念头。
林远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名报信的斥候。
斥候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仿佛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们的先锋，有多少人？”
林远开口了，声音平稳得可怕，没有一丝波澜。
斥候一愣，下意识地回答：“回回大人，黑压压的一片，至少至少有五千骑！”
“阵型如何？”
“前前锋呈锥形，两翼有游骑，似乎似乎是急行军，阵型有些散乱。
林远点了点头，又问。
“为首的将领，旗帜是什么？”
“是一面黑底金狼旗！”
林远笑了。
他转过身，环视着周围那些神情紧张，杀气腾腾的部下。
“都怕了？”
无人应答。
“觉得我们死定了？”
依旧是一片死寂。
“一群废物。”
林远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记耳光，抽在每个人的脸上。
“五万援军就把你们吓成这样？”
他伸手指着北方，语气里带着一丝轻蔑。
“那不是援军。”
“那是自己送上门来的军功。”
“是老天爷赏给我林远的垫脚石！”
他的话，狂妄到了极点。
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魔力。
张武和王坚眼中的慌乱，渐渐被一种熟悉的狂热所取代。
他们想起了黑石城外，想起了铁熊要塞。
眼前的这个男人，创造过的奇迹，还少吗？
“阿史那云。”
林远淡淡地喊了一声。
“在。”
黑色的影子再次出现。
“给你三百饿狼营，去把那些俘虏的头人、百夫长、千夫长，都给我找出来。”
“告诉他们，小王子是来问罪的。”
“罪名，就是他们不战而降，丢了草原勇士的脸。”
“他们的牛羊、女人和财产，都会被小王子分给更有勇气的部下。”
“现在，我给他们一个活命的机会。”
林远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光。
“拿起刀，跟着我，去冲垮小王子的先锋营。”
“戴罪立功。”
“活。”
“不然，就和他们的家人一起，死。”
阿史那云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是。”
身影一闪，便带着一群黑衣死士，融入了那几万俘虏之中。
很快，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和几声短促的惨叫。
那是几个不合作的头人，被当场格杀。
剩下的鞑子头目，被饿狼营的死士们“请”了出来，围在了一起。
阿史那云用流利的蒙古语，将林远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了一遍。
那些鞑子头目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惊疑和恐惧。
小王子是来问罪的？
这个理由，听起来荒谬，却又符合草原上强者为尊的残酷法则。
战败者，没有资格拥有一切。
投降者，更是懦夫。
他们毫不怀疑，如果自己落到小王子手里，下场绝对不会好。
“岳峰！”
林远再次下令。
“末将在！”
“把营地里所有的火油、马奶酒、牛羊油脂，都给我集中起来！”
“将我们所有的三眼铳和火箭，全部换上油布引信。”
“我要你，在北边那片戈壁上，给小王子送一份大礼。”
岳峰眼神一亮，瞬间明白了林远的意图。
“末将遵命！”
他带着神机营的士兵，立刻冲进鞑子营地，开始疯狂地搜刮所有易燃物。
“张武！王坚！”
“末将在！”
两人齐声应道。
“你们各自带领本部人马，再从俘虏中，挑出五千最精壮的。”
“一人一边，埋伏在戈壁两侧的沙丘下。”
“等我的信号。”
林远的手，按在了绣春刀的刀柄上。
“今夜，我要让这片戈壁，变成一片火海。”
命令一条条下达，原本混乱的场面，以一种惊人的效率运转起来。
所有人都像一台巨大战争机器上的零件，开始疯狂地运作。
恐慌和绝望，被一种更加疯狂的战意所取代。
林远走到那群被挑选出来的鞑子俘虏面前。
他们被收缴了兵器，却重新分发了简陋的马刀和长矛。
一个个眼神复杂，既有恐惧，又有被逼上绝路的凶狠。
林远没有对他们说什么鼓舞士气的话。
他只是提起地上那颗属于阿豹的头颅，扔到了他们面前。
“你们的旗主，是我杀的。”
“你们的援军，也马上会变成我刀下的鬼。”
“跟着我，有肉吃。”
“不听话，就变成脚下的肉泥。”
说完，他翻身上马，带着自己身边最精锐的五百亲兵，如同一支黑色的利箭，直奔北方。
南边。
王猛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他浑身是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手中的朴刀已经砍得卷了刃。
他身边的士兵，从一千人，打到现在，只剩下不到三百。
他们被数倍的敌人，死死地压缩在一个小小的土坡上，结成圆阵，做着最后的困兽之斗。
“将军顶不住了”
副将捂着被箭矢射穿的肩膀，脸色惨白如纸。
“鞑子的主力，好像都冲我们来了！”
王猛喘着粗气，一脚踹开一具鞑子的尸体。
“顶不住，也得顶！”
他嘶吼着，声音已经完全沙哑。
“援军！我们的援军马上就到！”
他不知道援军在哪，他只是凭着一股信念在吼。
他知道，自己一旦倒下，这三百人，会立刻崩溃。
就在这时。
远方的地平线，那片代表着小王子大军的烟尘，越来越近。
王猛的心，沉到了谷底。
完了。
前后夹击。
这下是真的死路一条了。
他身边的士兵，也看到了那片令人绝望的烟尘。
刚刚燃起的血性，瞬间被冰水浇灭。
“将军我们”
“跑吧”
绝望，如同瘟疫，开始蔓延。
王猛惨然一笑。
他看了一眼北方，那个他既畏惧又敬佩的身影，应该早已经突围了吧。
自己，终究只是一颗弃子。
也罢。
死在这里，总比当逃兵，回去被军法处置，连累家人要好。
他举起手中的卷刃朴刀，用尽最后的力气。
“弟兄们！”
“大明万胜！”
他准备发起最后一次，也是生命中最后一次冲锋。
就在此时。
异变再生。
那支正在围攻他们的鞑子部队，突然像炸了锅一样，开始混乱起来。
后方的阵型，出现了巨大的骚动。
“怎么回事？”
王猛一愣。
他看到，那些鞑子兵，正惊恐地望向他们的后方，也就是阿豹部大营的方向。
那里，火光冲天！
比他们这边佯攻的动静，大了十倍，百倍！
一道道火龙，从大营的方向射出，带着凄厉的啸声，划破夜空。
紧接着，一声声沉闷，却连绵不绝的爆炸声响起。
轰！轰隆！
大地都在颤抖。
围攻王猛的鞑子们彻底懵了。
老家被偷了？
而且看这动静，不像是偷袭，倒像是天崩地裂！
他们的军心，瞬间动摇。
攻势，也为之一缓。
王猛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是林大人！”
“是林大人杀过来了！”
他狂喜地大吼。
“弟兄们，反击！杀出去！”
劫后余生的狂喜，化作了无穷的力量。
仅剩的三百残兵，跟着王猛，像一把尖刀，狠狠地刺进了敌人松动混乱的阵型之中。
北方戈壁。
他很年轻，面容俊美，甚至带着一丝阴柔。
但那双狭长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深沉与狠戾。
“前面就是阿豹的营地了？”
他淡淡地问道。
“回禀小王子，不足十里。”
身边的将领恭敬地回答。
“派人去传令，让他准备好酒肉，迎接本王子。”
脱脱不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顺便告诉他，让他的人头也洗干净了。”
“连区区几千明军都挡不住，还需要我亲自来救，真是丢尽了我们黄金家族的脸。”
将领心中一凛，不敢搭话。
就在这时，前方的斥候飞马回报。
“报——！”
“小王子！前方发现一支明军骑兵，约五百人，正向我军冲来！”
“五百人？”
脱脱不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他们是来投降的吗？”
帐下的将领们都哄笑起来。
“不像！”
斥候脸色有些古怪。
“他们气势汹汹，像是要冲垮我们。”
笑声戛然而止。
脱脱不花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五百人，想冲垮他五千人的先锋营？
这是疯了，还是在侮辱他？
“巴图！”
脱脱不花喊道。
“末将在！”
一名身材高大，如同铁塔般的万夫长策马而出。
“给你一千人，去把那五百颗脑袋给我提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