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五万人?够我杀几天?
壁炉里的火,舔舐着桦木,发出干燥的噼啪声。
铁熊要塞,这座曾经属于罗刹人的坚固堡垒,如今飘散着一股混杂着烤肉、烈酒与血腥的古怪气味。
林远没有理会外面广场上正在进行的血腥清洗和权力洗牌。
他坐在宽大的指挥官座椅上,手指轻轻划过桌面上的地图。
地图很新,用多种颜色标注了山脉、河流和城镇,比他之前缴获的任何一张羊皮地图都要精确。
“大人,戈洛文伯爵已经被安置好了。”
岳峰走了进来,身上换了一套干净的甲胄,但眉宇间的煞气却愈发浓重。
“他很配合,把知道的一切都说了。”
“说来听听。”林远头也没抬,目光依旧专注在地图上。
“西伯利亚军团,总兵力五万三千人。”
岳峰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凝重。
“前锋是五千名哥萨克骑兵,装备了最新的普鲁士线膛枪,射程是咱们三眼铳的三倍。”
“中军是三万名步兵,分为十二个火枪团,由奥尔洛夫亲王亲自指挥。”
“后队是一万人的辎重和炮兵部队,拥有超过两百门火炮,其中三十门是新式的榴弹炮。”
岳峰每说出一个数字,房间里的空气就仿佛沉重一分。
这是一个恐怖的数字。
无论是兵力、装备还是后勤,都远超林远现在这支拼凑起来的十万大军。
这不再是欺负草原上的部落,也不是攻打一个孤立的前哨站。
这是在与一个庞大帝国的正规军团正面碰撞。
“奥尔洛夫亲王,‘冬狼’菲利普。”
林远的手指,在地图上一个标注为“托博尔斯克”的城市上点了点。
“戈洛文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谨慎,残忍,而且极度排外。”岳峰回答。
“他从不轻敌,每一次进攻前,都会用炮火将阵地反复犁上三遍。”
“他喜欢将俘虏的头皮剥下来,挂在自己的帐篷外面。”
“戈洛文说,他就是一头真正的野兽,唯一的乐趣就是撕碎敌人。”
林远听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站起身,走到了窗边。
窗外,饿狼营的死士们正将帖木儿和他亲卫的尸体拖走,动作麻利,像是在处理牲口。
阿史那云站在那堆尸体旁,铁面具下的双眼,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
“岳峰。”
“在。”
“你怕吗?”林远突然问道。
岳峰愣了一下,随即挺直了胸膛,大声道:“末将追随大人,万死不辞!”
“我问的不是这个。”
林远转过身,看着他。
“我问你,听到线膛枪,听到榴弹炮,你心里,怕不怕?”
岳峰沉默了。
他是个武人,也是个将领。
他知道那些东西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他引以为傲的神机营,在对方的射程之外,就会被当成靶子一样点名射杀。
那意味着,任何坚固的阵地,在那种炮火下,都跟纸糊的没什么区别。
“怕。”
岳峰最终还是吐出了这个字,声音有些干涩。
“但怕,也得打。”
“说得好。”
林远笑了。
“怕,就对了。”
“恐惧,是最好的武器。”
“不仅是对敌人,也是对我们自己。”
他重新走回地图前,拿起一支鹅毛笔,蘸了蘸红色的墨水。
“传令下去。”
“全军停止休整,立刻开拔。”
“目标,西边的雅布洛诺夫山隘。”
岳峰一惊:“大人,我们不等他们过来吗?依托要塞防守,或许还有一战之力。”
主动出击,去迎战一支装备和人数都占优的军队,这在任何兵法上,都等同于自杀。
“防守?”
林远用笔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正好覆盖了铁熊要塞的位置。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防守?”
“这座破堡垒,留给他们好了。”
“我要在奥尔洛夫最意想不到的地方,送他一份大礼。”
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一种疯狂的光芒。
“去把戈洛文伯爵请来。”
“告诉他,戏剧开场了。”
“我邀请他,去前排看戏。”
三天后。
雅布洛诺夫山隘,一片被冰雪覆盖的密林中。
五千名哥萨克骑兵,正小心翼翼地策马前行。
他们是西伯利亚军团的眼睛和獠牙,是奥尔洛夫亲王最信赖的先锋。
为首的,是一名年轻的骑兵上尉,名叫费奥多尔。
他有着一头灿烂的金发和高傲的蓝色眼睛,下巴上刚冒出青色的胡茬。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费奥多尔呵斥着身边有些懈怠的士兵。
“亲王殿下说了,这群东方鞑靼人狡猾得像狐狸,卑贱得像老鼠。”
“别让他们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溜了!”
“是,上尉!”
一名老兵凑了上来,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不过上尉,一群连火枪都造不明白的野人,真的需要我们这么紧张吗?”
“我听说,他们在黑石城杀了伊万诺夫那个蠢货,抢了不少好东西。”
“等我们抓到他们,那些丝绸和女人,可就都是我们的了。”
费奥多尔不屑地哼了一声。
“一群靠着人多打赢了酒鬼的乌合之众罢了。”
“在亲王殿下的炮火面前,他们连跪地求饶的机会都没有。”
他的话引来了一阵哄笑。
这些哥萨克士兵,骨子里就看不起这片土地上的任何民族。
在他们看来,这里的一切,都该属于伟大的沙皇。
就在这时。
走在最前面的斥候突然勒住了马,举起了右手。
“停!”
“怎么了?”费奥多尔皱眉问道。
“上尉,您看前面。”
斥候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片空地。
雪地上,歪歪扭扭地插着一面黑色的旗帜。
旗帜下,坐着一个人。
一个穿着白色狐裘,身材窈窕的女人。
她没有戴帽子,一头乌黑的长发在雪风中飘舞,脸上带着一张狰狞的黑色铁面具。
她的身边,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尸体。
从衣着上看,是之前派出去的另一队斥候。
每个人的死状都惨不忍睹,仿佛是被野兽活活撕碎的。
“一个女人?”
费奥多尔眯起了眼睛,脸上露出了一丝残忍的戏谑。
“看来这些野人,是没人了吗?派个娘们出来送死?”
“全队戒备!包围上去!”
“我要活的!”
五千名哥萨克骑兵迅速散开,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将那个戴着面具的女人围在了中央。
马蹄踏在雪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但那个女人,却仿佛没有看见他们。
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块布,擦拭着两把沾满血迹的弯刀。
费奥多尔策马走到距离她三十步的地方,举起了手中的线膛枪。
枪口,稳稳地对准了女人的面具。
“喂,女人。”
他用生硬的蒙古话喊道。
“你们的头人呢?”
“让他滚出来见我!”
“否则,我就一枪打爆你这张漂亮的脸蛋。”
阿史那云停下了擦拭的动作。
她缓缓抬起头,铁面具后那双冰冷的眼睛,看向费奥多尔。
然后,她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