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草原猎杀
黎明。
第一缕阳光尚未抵达狼居胥山，冷冽的晨风已经将宿醉般的疲惫吹入骨髓。
林远睁开眼。
他没有睡，只是闭目调息了两个时辰。
内力恢复了些许，但身体的虚弱感如同附骨之疽，每一次心跳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岳峰端着一碗滚烫的马奶酒走过来，里面飘着几块烤得焦黄的肉干。
“大人，吃点东西吧。”
他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
林远接过碗，没有看他，目光落在摊开的简陋地图上。
地图是从马哈木的帐篷里搜出来的，上面标注着瓦剌各大部落的冬季牧场。
最近的一个，也是最肥的一个，叫黑山部。
“伤亡统计出来了？”
林远将一整块肉干扔进嘴里，用力咀嚼，仿佛在咀嚼敌人。
“报告大人。”
岳峰的声音沉了下去。
“此役，我神机营战死三百一十七人，重伤一百二十九人。”
“所有阵亡兄弟的骨灰已经收敛完毕。”
林远咀嚼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近五分之一的折损。
他嗯了一声，将碗里的马奶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像一团火，暂时压下了身体的寒意。
“把马哈木和本雅失里的人头，挂在队伍的最前面。”
他站起身，骨骼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爆鸣。
“拔营，出发。”
岳峰看着他略显蹒跚的背影，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说出“您需要休息”这句话。
他知道，现在的林远，停不下来。
这支军队，也停不下来。
停下来，就是死。
号角声在山谷中回荡。
残存的两千七百名神机营将士迅速集结。
他们的脸上没有了昨日的狂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狼群般的沉静和冷酷。
每个人都在默默擦拭着自己的兵器，检查着弹药。
他们的眼神不再望向南方的大明，而是聚焦在那个站在高处的男人身上。
那里，是他们唯一的方向。
队伍开拔。
两颗狰狞的人头作为开路先锋，在寒风中摇晃。
没有战鼓，没有旗帜，只有甲叶碰撞的肃杀之音和沉重的马蹄声。
他们像一群黑色的死神，离开了这座见证了他们疯狂与蜕变的山，扑向广袤的草原。
黑山部的牧场，距离狼居胥山只有不到两百里。
这是一个拥有近五万人口，能拉出两万控弦之士的大部落。
在马哈木死后，黑山部的首领巴图，自认为是瓦剌最有资格继承太师之位的人。
此刻，巴图正在他那顶堪比王帐的巨大毡房里，享用着美酒和女人。
“废物！马哈木那个老东西就是个废物！”
巴图一脚踹开怀里扭动的美姬，抓起一只烤全羊腿，狠狠撕咬下一大块肉。
“被几千个汉人就端了老巢，还把自己的命给丢了，简直是黄金家族的耻辱！”
帐下，一名千夫长小心翼翼地说道。
“首领，探子来报，那支汉人的军队正朝着我们的方向来了。”
“来？来送死吗？”
巴图将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扔在地上，放声大笑。
“他们还剩下多少人？两千？三千？”
“我黑山部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们！”
“传令下去！让儿郎们准备好套马索！老子要把那个叫林远的汉人将军，像狗一样拴在我的帐篷门口！”
“首领英明！”
帐内响起一片谄媚的附和声。
没有人把那支孤军放在眼里。
在他们看来，那不过是一群迷失在草原上，即将被冻死饿死的羔羊。
而他们，是饥饿的狼。
然而，他们不知道。
来的不是羔羊，是一头刚刚吃饱了龙肉，正准备改换口味的过江猛虎。
两个时辰后。
神机营的先锋出现在地平线上。
黑山部的哨骑发现了他们，发出了警报的号角。
整个部落营地瞬间沸腾起来。
无数瓦剌牧民从毡房里冲出来，拿起弓箭和弯刀，跨上战马。
他们发出兴奋的嚎叫，像是在围观一场有趣的狩猎。
巴图披着一身厚重的熊皮大氅，骑在一匹神骏的白马上，在一众头领的簇拥下，来到了阵前。
他看着远处那支人数稀少，队形严整的黑色军队，眼中的轻蔑更浓了。
“就这么点人？”
他撇了撇嘴，对身边的万夫长说。
“去，告诉他们，跪下投降，我可以饶他们不死，让他们做我黑山部的奴隶。”
那名万夫长正要策马而出。
林远动了。
他独自一人，催马向前，缓缓走出了队列。
在他的身后，岳峰带着两名旗手，高高举起了那两根挂着人头的长杆。
阳光下，本雅失里和马哈木那两张扭曲而惊恐的脸，清晰地呈现在每一个瓦剌人的眼前。
营地前的喧嚣，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笑声都凝固在了脸上。
巴图脸上的肥肉猛地一抽，瞳孔瞬间收缩。
“那是太师？”
“还有鞑靼的汗王？”
“不可能！是假的！是巫术！”
瓦剌人的阵脚出现了一丝骚乱。
林远在距离对方阵前一百步的地方停下。
他没有看那些普通的士兵，目光直接锁定了被众人拱卫的巴图。
“你就是巴图？”
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巴图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这是一种巨大的羞辱。
“汉狗！你用这种卑劣的伎俩，也想吓唬我巴图吗？”
他抽出弯刀，刀锋指向林远。
“你杀了太师，正好！从今天起，我巴图就是瓦剌新的主人！”
“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跪下，亲吻我的马靴！我让你死得痛快点！”
林远笑了。
他慢慢抬起手，伸出三根手指。
“我不是来跟你谈判的。”
“我是来通知你。”
“一，从今天起，这片草原，我说了算。”
“二，黑山部，归我。你的牛羊、你的武器、你的女人，都是我的。”
他顿了顿，收回一根手指，声音变得冰冷。
“三，给你十息时间考虑。”
“跪下，或者死。”
死寂。
整个战场一片死寂。
所有瓦剌人都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林远。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冲天的哄笑。
“哈哈哈哈！我听到了什么？”
“这个汉人疯了！他以为他是谁？长生天吗？”
“杀了他！撕碎他！”
巴图气得浑身发抖，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
他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十息？”
“我一息都不给你！”
他咆哮着举起弯刀。
“第一万人队！给我冲锋！”
“把他们碾成肉酱！”
“吼！”
上万名瓦剌骑兵同时发出一声怒吼，如同决堤的洪水，向着神机营的阵地席卷而来。
马蹄声震天动地，大地都在颤抖。
他们要用绝对的数量，将这支不知天高地厚的汉人军队彻底淹没。
然而，林远只是静静地看着。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
甚至，还有一丝怜悯。
“愚蠢。”
他轻轻吐出两个字，调转马头，缓缓退回本阵。
“大人，他们上来了！”岳峰紧张地喊道。
“慌什么。”
林yuan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让兄弟们看看，什么叫规矩。”
他退到阵后，看着那片黑压压的骑兵洪流越来越近。
五百步。
四百步。
三百步。
“虎蹲炮。”
林远抬起了手。
“开花弹。”
“放。”
命令下达的瞬间。
神机营阵地前方，那五十门看似毫不起眼的矮胖火炮，同时喷吐出致命的火焰。
轰！轰！轰！
不是沉闷的炮弹破空声，而是五十声连成一片的剧烈爆炸！
无数的铁片、钢珠、碎石，被火药包裹着，形成了一道宽达百步的死亡扇面，劈头盖脸地砸进了冲锋的骑兵阵中。
冲在最前面的上千名瓦剌骑兵，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人与马，瞬间就被撕成了碎片。
血肉横飞，残肢断臂被巨大的动能抛上天空，又如下雨般落下。
冲锋的洪流，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硬生生被剜去了一大块。
后面的骑兵躲闪不及，撞上前面倒下的同伴，顿时人仰马翻，乱成一团。
瓦剌人的嚎叫声，变成了惊恐的尖叫。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武器。
这不是战争，这是屠杀！
“第二排，上前。”
林远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三眼铳，自由射击。”
“打光为止。”
砰砰砰砰砰！
密集的枪声如同爆豆般响起。
硝烟瞬间笼罩了阵地。
铅弹组成的金属风暴，无情地收割着那些陷入混乱的瓦剌骑兵。
他们引以为傲的骑射，在绝对的火力面前，成了一个笑话。
还没等他们拉开弓，就已经被打成了筛子。
“怎么会这样”
巴图在后方看得目眦欲裂。
他引以为傲的万人队，一个冲锋，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摸到，就崩溃了。
恐惧，像瘟疫一样在他心中蔓延。
这不是他理解的战争。
“现在，该我们了。”
林远拔出了绣春刀。
“岳峰，带右翼包抄，把他们的营地给我占了！”
“其余人，跟我上！”
“记住，不接受投降！”
他猛地一夹马腹，第一个冲了出去。
“杀！”
两千多名神机营将士，发出了压抑已久的怒吼。
他们将打空了弹药的三眼铳倒转过来，那沉重的枪头，成了最恐怖的破甲重锤。
他们如同一柄烧红的铁锥，狠狠地扎进了已经军心涣散的瓦剌阵中。
噗嗤！
一名神机营士兵，一锤将一名瓦剌百夫长的脑袋砸得如同烂西瓜。
红的白的溅了他一脸，他却毫不在意，舔了舔嘴唇，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痛快！”
这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