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峥啊，你别拿东西来了，小满她会不高兴的。”
赵芝兰半开着门，侧头看了眼躺在躺椅上盖着周文彬大衣闭着眼睛休息的林满，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距离周文彬的葬礼已经过去一个月了，林满只要两个孩子不在身边整个人就象是毫无生意的玩偶一样躺在躺椅上一呆就是一天。
直到两个孩子放学回来脸上才挂起了一抹勉强的笑。
想到这里，赵芝兰眼神复杂地看了眼前的顾铮，一个月的时间不光林满消瘦了不少，就连原本顾铮身上无比合身的中山装制服都显得空荡荡的。
她不是不恨，她恨顾家却恨不起来顾铮。
一切都是造化弄人。
这一个月来，顾铮每天都会提着东西来家门口报道，也不进屋，只是安静地把东西递给赵芝兰，深深地看一眼林满再去幼儿园远远看两个孩子一眼后就离开。
不打扰，不参与。
顾铮沉默，弯腰把手里的东西放在门口，“这里面是巧克力，孩子们喜欢吃，我先走了。”
“妈，让他进来吧。”
林满的声音让顾铮脚步一顿，心里没有一丝林满愿意见他的喜悦，反而透着一股将要失去什么东西的恐慌。
赵芝兰以为两个孩子能好好说话，心里也是松了口气，声音中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雀跃，“快，快进来，小峥，你跟小满聊，我去买点菜，一会在家里吃饭吧。”
为了给林满和顾铮说话的空间，赵芝兰挎着菜篮子出了门，还不忘把在屋里收拾屋子的林诚义给拽了出去。
顾铮脚步沉重，就算步伐再缓慢也逐渐来到了林满身前，看着身上盖着呢子大衣都掩盖不住身形憔瘁的林满，顾铮缓缓蹲下身，握住了林满的垂放在身侧的手，虔诚似的把额头轻抵在林满手背。
“对不起。”
林满低垂下的睫毛轻颤，但并没有睁开眼。
“我已经从顾家迁出户口了，以后，我就只是顾铮，方馥佩也将受到应得的惩罚。”
听到这里，林满睫毛颤动得厉害，终于睁开了眼，望着明亮无比的天空，眼底神色复杂。
她知道顾铮这个举动几乎是自断前程，以顾铮上任以来的优越表现，尤其是改革开放这股风来势汹涌，作为工商局局长的顾铮也变成了炙手可热的香饽饽。
更上一层只是时间的问题。
但是顾铮离开了顾家，单开户口，他的这一处污点足以让他的对手拿捏攻击，逼着顾铮离开这个位置。
“你冲动了，顾局长。”因为一个月没怎么开口说话，林满的声音变得干涩。
“只想有个陪在你和孩子身边的机会，就算失去一切也无所谓，求你。”
林满从躺椅上直起腰，身上盖着的呢子大衣滑落下去，顾铮长臂一伸，接住了呢子大衣轻轻地盖住了林满的双腿。
象是在触碰一个易碎的水晶。
林满俯视着顾铮，顾铮眼里的祈求被她尽收眼底，那双总是盛着骄傲的眼眸，此时却映着几分破碎的光，竟然带出了几分摇摇欲坠的脆弱。
这还是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顾铮么？
林满嘴唇微动，伸出修长的手轻抚着顾铮带有几分锋利的下颌线，青黑的胡茬刺痛着她的手，语调象是情人之间的低呢，落在顾铮的耳朵里就象是重若千钧。
“顾铮，我们回不去了，你在这里祈求又能改变什么呢？让时光倒流？还是能让文彬哥活过来，都不能。”
“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吧，顾局长，在我们选择彻底消失之前。”
许久，顾铮象是用尽全身力气，声音低哑，一字一句地问。
“是不是，无论我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是，出去记得把门带上。”
话音刚落，林满从躺椅上起身，紧握着呢子大衣进了屋，轻轻地关上了房门，也关上了两人之间的羁拌。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铮撑着自己麻木的双腿，离开了。
等赵芝兰跟林诚义回到家的时候，整个院子静悄悄的，没有她想象中的和好，“我买了好些菜呢，怎么也不在家吃过饭再走。”
林满打开房门，“妈，多做点菜，我让陈虎他们来。”
“诶，诶，妈这就做，你被出门了，让你爸去把陈虎给喊来，咱们好好吃顿饭。”
赵芝兰叮嘱完看着林满回屋，忍不住抹了把眼泪，对着林诚义道：“你看到没有，咱们闺女，有活人气了，你快去，快去再买点菜，我多做点，咱们热热闹闹地吃顿饭。”
“好好好，我这就去。”
躺在床上的林满眼泪不自觉地从眼框里流了出来，唇边却挂上了释然的笑。
一个月了，也该振作起来了。
文彬哥肯定也不想看到她这样，她还有她的孩子和家人。
文彬哥，我会连同你的身份一起把他们好好守护好的。
等到麦苗去把两个孩子从幼儿园接回来的时候，一大两小三人纷纷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冒着香喷喷肉香味的家里，还能听到人声的嘈杂声。
这还是这一个月来家里第一次有笑闹的氛围。
“干妈。”
“怎么了安安？”
感觉到右手边安安扯着她手的动静，麦苗低下头温柔地询问，就看到安安眼角沁着泪，不安地问，“是不是妈妈好了？”
左手边的平平一听，眼泪也在眼框里打转，“干妈，平平乖乖的，再也不打架了，你让妈妈不要哭好不好。”
麦苗喉头哽咽了一下，蹲下身把两个孩子往自己怀里搂，“你们的妈妈只是有些累了需要休息一下，我们一起等妈妈变好好么？”
“好。”
平平安安窝在麦苗的怀里闷闷地应了一声。
等安抚好两个孩子的情绪，麦苗这才拉着两个孩子进了屋，忐忑的心再踏进家门口，看着满院子的人还有坐在躺椅上带着笑的林满时，脸上也缓缓露出了笑。
“呀，这不是我们的大学生回来了么？快，让虎子叔抱抱。”
林满这才注意到站在门口呆愣愣地看着她的平平安安，冲着两个孩子招了招手，“快来，姥姥做了你们喜欢的炸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