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淑娴清了清嗓子。
“小吴呀，你是搞计算机的对吧，我们厂里呢有套系统，是从国外进口的，想着你能不能给仿造一套出来？”
“这套系统是做什么业务的？”
“用来控制发酵过程中的酸硷度和溶氧量的，机制和你做的那套药品检测系统差不多。”
吴辰思考了一下。
“来阿姨，这应该是专用系统吧，有配套的硬件？”
来淑娴竖起大拇指：“对的！是用在生物反应器上的……你知道这是什么吧？”
“知道，用来培养微生物或细胞的。”
“那就好，我们厂里呢去年从银行贷了一点几个亿，从德国进口了两套500升的不锈钢生物反应器，但是每次故障修一下就要好几十万，实在是花销不起哦，我就想着你能不能也象做药片检测器那样，也开发一套这样的系统？”
吴辰摇摇头。
“这个恐怕不行，这种系统都是和硬件深度绑定的，单独开发软件适配的难度，和造一套新系统也差不多了。”
其实除了大众熟悉的芯片领域外，高端医药制造设备也长期被国外卡脖子。
比如来淑娴所说的500升不锈钢生物反应器，以及配套的高精度ph/do控制系统。
这是制药过程中生产生物药，比如抗体和疫苗的内核设备，可以说不可或缺。
但2008国内目前还没有建造能力，完全依赖进口。
而按照国外的尿性，只收十倍溢价都算是良心了。
听到吴辰说很难，来淑娴有些失望。
虽然她本身也没抱什么期望，但还是想着这个年轻人能给她点惊喜呢。
毕竟1个多亿的贷款数额太大了，光是利息每年就要几百万，来淑娴心理压力很大。
作为厂长的姜鸿约也是如此。
不过他要更有信心一些，开口安慰来淑娴。
“老婆，今天早上我已经和丑国的赛默飞（thero fisher）公司签好aβ56的标准品采购了，下一批货就是我们的，到时候药物研究出来，所有成本都能在两年内收回！”
“恩！”
来淑娴挥挥手，似乎想要驱散阴霾的心情。
她重新扬起笑脸，声音开朗道：“对，总会好起来的嘛！”
吴辰也点头附和。
从后世来看，2008年，2019年就好象两个世界线分割的节点，一切皆有可能。
那些卡脖子的技术难题，都被伟大的人民一点点解决了。
但不等他想起来，就听来淑娴对他道：
“小吴啊，其实刚刚的问题只是一方面，厂里呢还有一些软件方面的其他问题，我们本来是打算在外面请个顾问的，不过既然你是这方面的专家，要不你来给我们帮忙呗？”
“这个啊……”
吴辰无意识的应了一声，因为他正在大脑中的全量医药数据库中搜寻它。
几秒钟后，他找到了目标。
系统的数据库中显示的非常完善。
【在阿尔茨海默症患者脑脊液中的含量，与认知障碍程度并无明确因果关联。】
原来是它！
怪不得自己听着很耳熟。
它可是被称为本世纪最大的科学丑闻之一！
事情的原委是这样：
2006年，美国明尼苏达大学神经学家西尔万莱斯内（sylva lesné），在《自然》上发表了一篇论文。
一时间整个世界都沸腾了。
阿尔兹海默症，又称老年痴呆，65岁以上人群发病率约5-10，非常高。
患者通常会出现记忆减退、认知功能下降、人格和行为改变，最终丧失生活自理能力。
新闻中那些走丢的老人，都是因为得了这个病。
发现它的关键致病蛋白，那就意味着可以生产治疔药物！
于是往后的16年里，该论文被引用2300次。
它被称为阿尔兹海默症的奠基性研究。
全球无数企业和科研机构，为此投入了巨额的研究资金。
国外的礼来（eli lilly）、辉瑞等，总共投资了至少百亿美元。
国内也有恒瑞、复星、绿谷等医药企业，不惜代价的投入了数十亿人民币。
除此之外，还有无数的科研人员付出16年的青春，以西尔万的研究为前提，开展后续工作。
结果2022年的时候，人们才发现这是一场骗局。
西尔万伪造了实验数据，篡改了蛋白电泳图象。
所谓的致病关键蛋白纯属子虚乌有。
这件事情的影响太大，铺天盖地的新闻轰炸下，以至于吴辰这个外行当时都有所耳闻。
而现在是2008年，它还正是研究的热潮。
吴辰抬起头看向姜鸿约，有些担忧的问道：“姜厂长，你买的aβ56，是要用来研究阿尔兹海默症的药吗？”
“小吴你还懂这个啊？”
姜鸿约没想到他竟然知道，开心中又带着点自豪道：“没错，虽然我们江东制药厂比不上那些大企业，但也还是有理想有抱负的，打算在这方面搏一搏。”
他身边的来淑娴和姜楠脸上也有着同样的自豪。
那是只有在有理想的科研人员身上，才能感受到的情怀。
吴辰一时沉默了。
他知道姜楠上辈子成了负二代的原因了。
可能是他的表情太过严肃，姜鸿约还以为把他给吓着了。
他笑道：“小吴啊，你现在事业还没铺开，可能觉得1个多亿是很大一笔钱，其实发展到一定规模，这也不算什么。”
吴辰自然是知道的，毕竟后世一场外卖大战都能烧比这多几百倍的钱。
更别提更后来的人工智能竞赛了，几个亿丢进去都只是响个水花。
可他一时也想不好该如何告诉姜鸿约他们这件事。
要是能止损一些也好。
于是他问道：“姜厂长，你今天早上谈的aβ56的合同，还没打款吧？”
“那倒没有，不过等流程走完也就要付了，毕竟一克样本要300万美元啊！”
姜鸿约感叹一声，同时奇怪为什么吴辰会问这个。
“小吴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吴辰本想说有问题，别买了。
但如果直接这样说，他们肯定不会相信，还会显得自己很轻浮。
毕竟自己在他们看来，是个在医药行业不折不扣的门外汉。
上次他和姜楠讨论糖尿病时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但他必须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这不是江东药厂会亏损几个亿的事情。
是他的科学良知，不允许他坐视这样的事情发生。
如果这些本该投入错误研究的钱，花在正确的方向上，会造福多少人？
如果那些投入了十六年青春的科研人员，最后发现自己研究的是一个恶毒的谎言，又该是怎样的绝望？
也许他的重生，就是为了给这个世界做一点小小的贡献呢？
打定主意后，吴辰先是对姜鸿约说了声“没什么问题”，然后又转向来淑娴。
“来阿姨，您说要请我当顾问这件事，是真的吗？”
“这还能有假，你都叫我一声阿姨了，我还能骗你不成。”
来淑娴笑眯眯的回答。
吴辰点点头：“那我同意了，而且想尽快去厂里了解一下情况，您看方便吗？”
“不急。”
没想到来淑娴摆摆手，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带着几分心愿得逞的语气开口。
“我们先来谈谈你的待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