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日后。
荀攸府上，程昱带着一个箱子前来拜访。
荀攸看着那箱子中摆放的书籍，拿起一本翻看起来。
“这便是煌望给各地学堂送去的书籍？倒是不错。”
对此，程昱无奈摇了摇头，然后道：“公达你再看看其他的呢？”
闻言，荀攸眉头一皱，连忙又翻看了几本，很快他就发现了问题所在，有些惊讶：
“这些书籍的笔记竟然一模一样？这是如何做到的？”
“哈哈，这个煌望倒也没有隐瞒，据说是一种名叫活字印刷的技术，这些年来城外的一座工坊在专门研究墨水，为的就是这个活字印刷。”
荀攸的手指轻轻划过书页，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不久前朝堂之上的一幕。
那日，言旭站在朝堂中央，声音沉稳而坚定地表示愿意承担起推广书籍之事。
当时，朝堂上许多人都对此感到疑惑，不明白他为何要揽下这样一件看似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如今，看到这些活字印刷的书籍，荀攸才恍然大悟，轻声叹道：
“怪不得煌望之前在朝堂上表示自己承担书籍之事，原来是有此等招式。”
坐在一旁的程昱，听到荀攸的感叹，微微点头，目光中透露出一丝赞许，同时缓缓开口：
“煌望这一次将商道的利益让给了士族，但却又反手刨了士族教化上的根基啊。”
荀攸闻言，将手中的书籍合上，放回到箱子中。
他又怎会不明白言旭这样做的想法呢？
土地和教化可以说是世家的两大根基。
此前，言旭巧妙地利用商道，鼓励民间贸易，发展商业经济。
在这个过程中，许多世家的土地被收走了，因此，世家在土地方面的掌控力逐渐被削弱，言旭也因此刨了世家土地的根基。
而如今，世家联合起来向言旭施压，要求夺回商道的控制权。
言旭似乎做出了让步，将商道的利益让给了世家。
然而，就在世家以为重新掌控局面之时，言旭却推出了活字印刷术，开始大力推广书籍。
一旦这些书籍能够广泛传播，学堂得以普及，那么世家在教化方面的垄断地位必将受到冲击。
荀攸的眉头微微皱起，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言旭那张从容淡定、一切尽在掌握的脸庞。
不对！
商道对于言旭来说，无疑是极其重要的。
这些年，因为发展商道，使得魏国日益繁荣，兵强马壮。
魏国的军队因为有了充足的物资供应，战斗力大幅提升；百姓的生活也因为商业的发展而得到改善。
因此，荀攸坚信言旭绝对不会轻易将商道拱手让给世家。
他越想越觉得，现在的情况更像是言旭先用商道安抚世家。
等到言旭将教化的根基从世家手中夺走后，再反过来收回商道。
毕竟，一旦学堂普及，科举制度完善，大量寒门子弟甚至说普通百姓有了晋升的机会，到那时，言旭再收回商道，世家也难以抗衡。
是了，一定是这样!
荀攸心中暗自笃定，但刚要开口，却突然犹豫了。
就算言旭是这样想的又如何呢？
根据言旭的计划，如果学堂的事情真的能够成功推行，那么受益的将是整个魏国。
就如同之前商道的发展让魏国变得兵强马壮一样，学堂的普及和书籍的广泛传播，必然也让魏国变得更加强大。
然而，这一切却是在刨世家的祖坟啊。
更别说他颍川荀氏，乃是如今大魏四大顶级世家之一。
而且与扶风马氏、汝南言氏不同，颍川荀氏和弘农杨氏一样，最重要的就是教化根基。
如今言旭推广书籍、普及学堂的做法，无疑也是在动摇他们荀家的根基。
一边是自己的家族，一边是大魏。
此刻，荀攸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内心仿佛有两个声音在不断地争斗。
最终，他心烦意乱地看向程昱：“仲德，奉孝他们对此是何看法？”
程昱其实也已看透了言旭的想法，此刻同样十分犹豫。
他们程家虽然在地方上有一定的声望，但和兖州的士族圈子并不算紧密。
程家并非兖州士族的核心成员，以往在士族中的地位并不突出。
如今，程昱凭借着自己的地位，程家的地位才有所提高。
而且，言旭对他还有举荐之恩，这让他对言旭一直心怀感激。
此刻，程昱正在思索，如果言旭的学堂计划能够成功，凭借着学堂完善科举制度后，他们程家或许可以追平和一些强盛士族的差距。
听到荀攸的询问，程昱愣了一下，随后回过神来，直接说道：
“奉孝并不在意，他本就是洒脱之人，而且他和颍川郭氏的关系都不算是密切。
志才则没有任何表示，甚至还有些支持煌望。
文和则声称自己染了风寒，在家中养病。
至于文优，他好像很是兴奋，现在估计正在煌望府邸上。”
荀攸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中对众人的态度也有了一番分析。
郭嘉乃是郭氏的分支，在郭氏家族中并没有得到多少帮助，而且他生性洒脱，怕麻烦，根本就懒得管这些世家之间的利益争斗，只要自己过得洒脱自在就足够了。
戏志才出身寒门，而且是标准的寒门中的寒门，没有多少家族势力的束缚，他更看重的是大魏的发展，所以对言旭的计划肯定表示支持。
李儒对于士族的态度和言旭差不多，认为世家大族的垄断不利于魏国的长远发展，所以自然是支持言旭的做法。
至于贾诩，向来是个明哲保身的人
荀攸想到这里，越发觉得自己的处境艰难。
最终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对程昱行了一礼：“仲德，吾还有事，失陪了。”
程昱此时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看到荀攸有事，便起身告别。
在程昱走后，荀攸看了一眼那箱活字印刷的书籍，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没过多久，荀家一辆马车朝着杨家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