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澄咽了咽口水,紧张道,“二弟,那不是梦,你确实是看到父亲了。”
“可父皇不是早就死了吗?”,高洋木讷道,“咦?不对大哥,好像你也死了,为什么你还会在这?”
“额——”
对于这个问题,高澄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可他又害怕答不上来,高洋又发疯。
这时,病房门打开,医生和两名护士走了进来,高澄的心顿时就提了起来。
果不其然,看到这些陌生的人,高洋眼睛里瞬间爬满了血丝,面目狰狞的就朝几人扑去。
高洋没想到的是,明知他是随时会发作的精神病人,负责他病情的医生和护士自然不会是简单的人。
高洋刚一靠近,医生就主动握住高洋的双臂,接着就是一个过肩摔。
两个护士立刻上前按住双手双脚,医生拿出准备好的镇定剂,注射进了高洋体内。
把高洋放回床上后,三人看向另一张床上懵逼的高澄。
“您不用担心,您的弟弟只是睡着了。”
高澄摇了摇头,“我不担心,我只是惊讶你们大夫的身手居然这么好。”
“呵呵,我们常年要应付各种各样的精神病人,身手不好可不行。”,医生笑道。
中午的时候,高欢和楚宇就来到了医院。
两人一进病房就看到正静静坐在病床上看电视的高洋,以及缩在角落的高澄。
看到两人,高澄就像看到救星一样,连忙跑过来。
“父亲!你们终于来了呀!”
“澄儿,你这是怎么了?”
“父亲,二弟一直拦着我不让我走,我都怕他什么时候突然发狂。早上他醒了,看到大夫进来就发作了,要不是大夫身手不凡,二弟恐怕又得伤到人。”
听到声音的高洋缓缓扭过头,看着高欢,眼中的浑浊渐渐褪去。
“父皇?”
高洋下床朝三人走来,除了楚宇,高欢和高澄都被吓得连连后退。
高洋见此也就停了下来,脸色复杂道,“看来是我的疯病吓到你们了父皇,这里是阴间吗?”
“高澄,你没和他说吗?”,楚宇问道。
高澄连忙摇头,“我不敢。”
“好了,澄儿你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我和公子。”
高澄走后,楚宇两人坐到病床对面的沙发上。
高洋看向楚宇,皱眉道,“你是谁?”
“楚宇,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晕倒的吗?”,楚宇笑呵呵的。
“好像是一个大黑盒子撞的我。”
“嗯,撞你的就是我。”
闻言,高洋的目光顿时变得凶狠起来。
“高洋,不许无礼!”,高欢说道。
高洋重重的喘气,强行把暴虐压了下去。
接着,高欢简单说了一下穿越的事,顺便还把娄昭君遗传的精神病也说了。
高洋无力的坐在地上,看着自己的干净的双手,可他却是感觉自己的手布满无数人的鲜血。
他无比的清楚自己有癫狂病,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可如今让他知道,自己之所以会这样,都是因为母亲娄昭君。
看着高洋时哭时笑的模样,高欢对楚宇问道,“公子,我这儿还有救吗?”
“病入膏肓,已经没救了。你是他爹,你可以和他谈谈,看他是愿意继续癫狂的苟活,还是给他一个痛快。”
说完,楚宇就离开了病房,在走廊静静等待。
高欢起身,来到高洋身旁,犹豫许久,开口道,“儿,父亲想和你谈谈。”
高洋看向高欢那张惆怅的脸,点了点头。
“洋儿你们母亲的原因,是我疏忽了。若是早知会传给我的后代,当年我就”
“父皇。”,高洋打断了高欢,声音异常平静,“这不怪您,母亲对您是真心的。”
“当我知道自己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毁了那么多不该毁的东西时,我是清醒的,还是已经疯了?”
这句话像一把利刃,插进高欢的心脏。
高欢说道,“有时清醒,有时不是你自己吧。”
高洋脸上浮现苦涩的笑,“最可怕的不是发疯时的所作所为,而是清醒时记得每一桩罪孽。”
“我记得自己有个宠妃薛嫔。”,高洋轻声道,“她是那么的艳丽,胡舞跳的是那么好。就因为我的发疯”
高洋的声音开始颤抖,“我亲手杀了她,取出她的腿骨,装作是琵琶,在宴会上边弹边唱。我至今还清楚的记得大臣们看向我的目光,那是绝对的恐惧。”
高欢身体不禁打了寒颤,他真没想到高洋的疯病发作能离谱成这样。
“好了,别说了。”,高欢感觉自己再听下去晚上就睡不着了。
“不,我要说。”,高洋走到高欢面前,双膝跪地,“我要把这些都说出来,因为这是我的罪孽。我肆意杀戮无辜、火烧寺庙、在街上裸奔、强迫群臣观看死囚肢解这些事,每一件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您知道最痛苦的是什么吗?不是发疯时的失控,而是清醒时的回忆。每一次疯狂过后,我都会短暂地清醒,然后清楚地记起自己做过的每一件事,我的双手无时无刻都沾满了血!”
高欢看着儿子眼中的无助和绝望,明白这不是普通的疯病。
这是清醒与疯狂的交织,是知道自己正在作恶却无法制止的痛苦。
“洋儿。”,高欢扶起高洋,沉声道,“为父问你一件事。”
高欢深吸一口气,说道,“在这样的折磨下,你想继续活着吗?”
高洋没有立刻回答,他转头看向窗外。
许久,高洋才缓缓道,“父皇,您读过佛经吗?我发疯时毁过许多寺庙,清醒时却读了许多经书。佛说众生皆苦,但有一种苦,叫:求不得解脱之苦。我现在就是这样”
“如果继续活着,我可能会伤害更多人。而每一次发作后的清醒,都会让我更加的痛苦。”
“我想知道,如果我同意,您会怎么做?”
“父亲会用一种没有痛苦的方式,让你安详的离开。”
高洋恍然,脸上出奇的平静,“像是赐死大臣那样?”
“不,是父亲送别儿子。”
这句话击碎了高洋的心理防线,眼泪夺眶而出,这个曾经杀人如麻的暴君,此刻哭得像个孩子。
“父皇我怕。”,他哽咽道,“我怕死后要面对那些被我杀死的人。”
“那些罪孽,也有我一份!是我没有及早发现你母亲的病,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罪是我犯下的,就该由儿子来承担。只是儿子有个请求。”
“你说。”
“望父亲照顾好我的发妻李祖娥,每当我发疯时,人人对我惧而远之,唯有祖娥不离不弃。我知道有几位弟弟在惦记着祖娥,我害怕我走后祖娥会被他们欺负。”
高欢眼中闪过狠色,“洋儿,你放心,谁敢伤害你的妻子,哪怕是我儿子,父亲也不会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