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送走了前来回信的解家下人，霍家的宅邸也彻底安静了下来。
苏林和霍灵曦回到了书房。
桌上，那份罗列着九门各家“投名状”的清单，还静静地放在那里。
霍灵曦坐在书案后，手里拿着笔，却没有立刻动笔，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苏林则象是没骨头一样，靠在对面的太师椅上，闭着眼睛，一副快要睡着的样子。
“苏林。”霍灵曦忽然开口。
“恩？”苏林眼皮都没抬。
“吴老狗送来的那条狗，你怎么看？”霍灵曦问道。
她虽然年轻，但执掌霍家多年，心思同样缜密。
吴老狗那点小算盘，她又何尝看不出来。
“挺好的。”苏林懒洋洋地回答。
“好？”霍灵曦有些意外，“他这是派了条眼线到我们家里，这也叫好？”
“一条狗而已，能看到什么，还不是我们想让它看到的。”苏林睁开眼，瞥了她一眼，“再说了，一条能辨阴阳的狗，放在家里，用处不小。”
他顿了顿，补充道：“特别是，家里还住着一个‘定时炸弹’的时候。”
霍灵曦瞬间明白了他指的是谁。
尹新月。
她的心，又不受控制地揪了一下。
“她的情况……真的很严重？”霍灵曦的声音有些干涩。
“三股力量在她身体里打架，你说严不严重？”苏林淡淡道，“我只是暂时把它们按住了，但源头的问题不解决，随时都可能再爆。”
“源头？”
“恩。”苏林点了点头，却没有再深入解释。
黄帝的“神魂之锁”，黑莲的“毁灭种子”，还有那个神秘的“看守者”。
这些东西，每一件都超出了霍灵曦的认知范畴，跟她解释起来太费劲。
【好累，不想说话。】
【还是聊点简单的吧。】
苏林看着霍灵曦那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换了个话题：“别想那么多了。先说说眼前的事，这些东西，你打算怎么处理？”
他指了指桌上那份清单。
霍灵曦被他打断了思绪，也只好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了正事上。
“我原本的打算是，各家献上的东西，霍家分文不取，全部充入九门公仓，作为日后九门共同行动的经费。”霍灵曦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样，既能彰显我们霍家的大度，也能让各家安心，不必担心我们一家独大。”
这是一个很稳妥，也很聪明的做法。
既收拢了人心，又掌握了九门未来的财政大权。
不愧是霍家七姑娘。
“想法不错。”苏林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但还不够。”
“不够？”
“你这么做，是把自己放在了‘盟主’的位置上。”苏林一针见血地指出，“但现在，九门需要的不是盟主，是‘皇帝’。”
霍灵曦的瞳孔微微一缩。
“盟主，是大家选出来的，今天可以选你，明天就可以换掉别人。”
“但皇帝，是天生的。他的话，就是圣旨，不容置疑。”
苏林坐直了身体，看着霍灵曦，眼神变得认真起来。
“你要让他们明白，现在的九门，不是合伙做生意，而是君臣之别。”
“东西，我们照单全收。这是他们作为‘臣子’，献给‘君主’的贡品，是天经地义的。”
“收下之后，再从中拿出一部分，作为‘赏赐’，分发下去。做得好的，多赏。有异心的，不赏。”
“这叫，恩威并施。”
苏林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象重锤一样，敲在霍灵曦的心上。
她呆呆地看着苏林，脑子里一片轰鸣。
她一直以来接受的教育，是如何平衡各方势力，如何合纵连横。
但苏林教给她的，却是最纯粹，最霸道的……帝王心术。
这完全是另一个层面的东西。
“我……我明白了。”过了许久，霍灵曦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看着苏林的眼神，已经从之前的爱慕、依赖，多了一丝深深的敬畏。
这个男人，拥有的不仅仅是神仙般的武力。
“明白就好。”苏林见她一点就透，也懒得再说下去，又靠回了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讲课好累。】
【还是躺着舒服。】
霍灵曦看着他那副惫懒的样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刚刚还是一副指点江山的帝师模样，怎么一转眼就变回那个懒散的病弱赘婿了？
她摇了摇头，拿起笔，将自己之前的方案划掉，按照苏林的思路，重新开始拟定。
书房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不知过了多久，霍灵曦终于停下了笔。
她长长地舒了口气，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膀。
一抬头，却发现苏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她的身后。
“你……”
她刚想说话，一双温热的大手，已经轻轻地按在了她的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揉捏起来。
霍灵曦的身体瞬间僵硬。
“别动。”苏林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看你累得跟什么似的，放松点。”
他的手法很奇特，明明只是简单的揉捏，却总能找到最酸痛的那个点。
一股股暖流从他的掌心传来，顺着肩膀，流遍全身。
这些天积攒下来的疲惫，仿佛都在这揉捏之下，一点点消散。
霍灵曦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安宁。
“苏林。”她轻声开口。
“恩？”
“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肯教我这些。”
苏林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又恢复了。
“我说了，你是我的女人。”他的声音很平淡，“把你教聪明点，以后我也能省点心。”
又是这种气死人的话。
霍灵曦却一点也生不起气来。
她甚至觉得，这种带着一丝嫌弃的关心，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她心动。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地靠着。
苏林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为她揉着肩膀。
一股温和的，带着他天师本源气息的法力，顺着他的掌心，悄无声息地渡入霍灵曦的体内。
这股力量，没有攻击性，却能滋养神魂，洗涤疲惫。
对于霍灵曦这种常年心力交瘁的掌权者来说，无异于最好的补品。
这便是苏林式的“投喂”。
霸道，直接，却又润物无声。
霍灵曦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舒畅感传遍全身，连日来的疲惫和心神损耗，在这一刻尽数被抚平。
她甚至感觉，自己的修为，都隐隐有了一丝精进。
她猛地睁开眼，回头看向苏林，眼中满是震惊。
苏林却收回了手，一脸平静地说道：“好了，不早了，去睡吧。”
说完，他打了个哈欠，转身就朝着门外走去，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做过。
霍灵曦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个男人，总是这样。
给了她天大的好处，却一副理所当然，不值一提的样子。
她抚上自己的肩膀，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良久，她才低声说了一句。
“晚安。”
声音轻得，只有她自己能听见。